星辰曜17
一夜无事。卯辰,裴府客房的庭院前,战天策惯常早起晨练。一日之计在于晨,在于空气清新,万物复苏,这时练炁受到的干扰是最少的,有事半功倍之效。或许是这样的习惯,战天策对炁的控制力才愈发的细致,特别是在他打开领域之后,随着专注力的提升,他对领域内的自然能量的感知也成倍的提升。然而让战天策疑惑不解的是,星陨剑却在这时变得难以控制,仿佛掉入了空气海洋,成了自然能量的一部分。每每战天策凝息聚炁,想要进一步的控制,星陨剑就只吸收了他的炁,变得若隐若现,直至见到炁穿透了剑身,战天策再也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艰难地维持着领域的战天策恍惚感觉到他和星陨剑成了对手。
庭院的一角,同样早起的西子晏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他这么执着。有时候,少女的情愫就是玄而妙的,甚至比世间最复杂最神秘的魔法还要难以理解,如同蒙着面纱的向日葵。
“奇怪,天策的气息为何突然这般紊乱?”西子晏觉察到空气中的端倪。
领域中人剑对峙。只见星陨剑敕出寒芒,锋芒锐不可当,璀璨光耀灼人,其光有质,将这个棱形的意识世界一点点切割。战天策几近虚脱,终于领域如同镜子的破碎,转瞬化为灰烟。不过是一念之间,战天策的身心却犹如遭受了一场生死决斗,从他面前余颤未止的双手望去,星陨剑直直地嵌在青石板上。倏地一道倩影兔跳过去,蓦然四下云烟缭绕,西子晏打算用她的云纱将星陨剑吊走,发现根本扯不动,人在朦胧中望了望,面色苍白的战天策正并二指定于横眉之间。战天策御剑乱旋,没好气的道:“你干什么?”西子晏从渐渐消散的烟雾中踱了出来道:“没什么,我以为你练功走火入魔了。”
“哦,这么说我要谢谢你咯?”
“口惠而实不至。”
“呵,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又不需要你养……”西子晏露出一副傲娇的模样。良久,都无言语。西子晏用余光去看他,见他那副爱剑胜过爱美人的模样,甚是无语,因想到这并不是她送的桃木剑,心里还是生气多了些。
“那个,遇到瓶颈了吧?如果需要帮忙,求求姐姐我呀,兴许还能我还指点指点你。”
“这个就不劳您老费心了。您老真有的有心,还是学着端庄一些吧,别老神出鬼没的。得亏我是吓大的,换了诸葛翔、稷墨他们,得吓出个好歹来。”
“哦,这么说是我的不是咯?”
“你……”
“哼!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王学姐、李师姐的……”
“打住!说吧,你找我干什么?”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你没事,我有事啊。快别耽误我练功。”
“我来陪你练练怎么样?”
“哦?”
“怎么?看不起女人?咱先说好了,谁输了,就要拜另一个人为师。”
“我以前不是说了嘛,不能乱了辈分。”
“你就是大男子主义,怕输了我丢人是不是?”
“激将法是没有用的。不过,切磋可以,输了的是小狗,小狗就必须听从‘副队长’的命令,‘嘬嘬’则来,‘嘘嘘’则去。如何?”
“一言为定。”西子晏将白皙的玉手纤指怼到战天策的鼻子前,她道:“拉钩钩。”战天策愣了一下,撇了撇嘴,别过头犹犹豫豫还是伸手去拉钩。两人尾指刚刚扣住,忽然风起雾浓。另一间客房内,稷墨碎发拂动,闭着眼睛入定的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纵横捭阖的交锋。炁雾里,只见本拉着勾的战天策突然被一绾云纱系住了尾指,知道上了当,他急忙利用瞬身术如闪电般越上房顶。
“不错嘛!”西子晏的声音从已经被云雾笼罩的庭院传出来。“老余,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战天策还挺讶异西子晏的魔法的,竟然在瞬间就调动了这么多的自然能量。
“对付你这个滑头,就得出其不意。你忘了?此为魔法也!”
“呵呵,来吧老余。让我看看你的实力。你不是要叫我好看么?来吧,教我见识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
……
稷墨睁开眼睛,与自己的对弈已经暂告段落,他打开房门,见诸葛翔和汤圆也都醒了,便都去盥洗了。盥洗毕,都精神焕发,战天策却端着个脸踱来,他自去狠狠地舀了几勺水,然后一头扎在盥盆里。
诸葛翔向西子晏问道:“沉水,天策他怎么了吗?”西子晏做声道:“啊,你不知道吗?”
“什么?”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醒来就摆着个臭脸,叫他不应,说他不理。可是哩,等回过神来,他又会像小狗狗一样粘人。这种人可讨厌了……”
“呼……”战天策从盥盆里猛地抬起头来,粗气不停,他用手醒了醒脸,只看见裴家的伙计杵在庭院前。战天策道:“他们呢?”伙计请了安,道:“战公子,我家老爷请您去膳厅用膳。稷公子等人已经先一步去了。”
膳厅。正位上坐着的裴行俭,见稷下的学生们一个个鱼贯进来,微笑道:“来,不必拘谨。都快坐下。”众人一一作揖敬礼,后面小跑来的战天策也赶忙行礼,礼毕主客坐定。
“战小侠,你就坐这里。”裴行检身边的裴问虎道。战天策见了裴问虎,才后知后觉,他笑着落了座。裴行检道:“你们认识?”西子晏拉开诸葛翔,挤到战天策身边道:“何止是认识!简直是臭味相投。”
“老余!”战天策抻了抻手,想让西子晏坐远些,战天策向裴行检又作了一揖,道:“在下战天策,见过裴会长。”“晚辈稷墨。”稷墨作揖。诸葛翔道:“诸葛翔,他是汤圆。”汤圆囫囵吞下一个章鱼丸子,然后道:“裴会长好!”
“好!”
“裴问虎,人称长乐第一拳。”裴问虎抱拳,颇有豪情的道。裴行检神色一变。王图南道:“会长,昨儿您已经见过我和舒英了,再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叫余沉水!”
裴行检点点头,笑道:“余姑娘,听你的同学们说你对吃比较在行,试试我们管家的厨艺。大家快别愣着,凉了就不好吃了。”众人便都起筷。席间,裴行检道:“对了,天策你一定是队长吧。听大家都称呼你为小侠,想必你一定是个实力出众又有侠义之心的少年。”战天策讪讪笑,西子晏抢来道:“会长您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居然瞒着我们去逛红……”得亏离得近,战天策攫了包子堵住了西子晏的嘴。“啊,沉水,这可是你最喜欢的包子。”“呜呜呜……”西子晏就要去拍战天策的手,他却突然低下头,面带忧郁,沉吟良久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说了。裴会长,您不知道,那日长乐关出了点意外,我和裴都尉一起处理了一场交通拥堵,裴都尉因此赍马相助,我得以赶回来参加大会。就在前些日子,在街上我又与问虎大哥遇见,因此认识。所谓缘分,妙不可言。”
“原来如此。见到稷下有你等青年才俊,我十分欣慰。问虎,此次去夜凉城,你也同行。”说着,裴行检神色黯然,“哎,我的内兄,脉医圣手,已经仙逝了。这是我下船之后才知道的。”稷下学生皆停下碗筷,正色道:“会长请节哀。”
裴行俭点点头道:“这次托请东方部长,是希望你们能和问虎一起去,将内兄的灵位请回来,至于其他,你们便依东方部长之指示。生活起居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夜凉城也是经贸之城,若是喜欢什么,可以买回来。就让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付钱就行了。”
“爹,我不能一起去。”
“问虎,这是为何?”
“若是往日,我愿意,此时却是不能。”
“你常伯都告诉我了。你要明白‘积十世富,还百世善’的道理。还没认识你娘的时候,我就已经拜你的舅父为师了。从那时候起我就答应了他,必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这些你不懂爹不怪你,可你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爹爹,医学可治疗体肤,尚武能弘扬侠义,我空有武艺无法施展,爹,您要能同意我在长乐城开武馆,届时……”裴行检拍台怒道:“为父不会同意你的。那祸水也不许你去见。”裴问虎郁郁离席,裴行检命管家常之看住裴问虎,不许他出门半步。见众位学生都无了食欲,裴行检以言挽留他们多住些时日,学生们无异议。裴行检离了膳厅,管家来报说裴问虎翻出高墙不知往哪跑了,裴行检叹而无言。
稷下学生在裴府接连住了几日,最先催促的反而是西子晏,至于原因,是因为她的体重有增加的趋势。当然,她对队友们则是晓以大义,说什么任务为重啦,还说魔法的练习不能懈怠啦,一寸光阴一寸金之类的啦。
于是某日早晨,经星之队全体成员一致通过,择日出发前往夜凉城。战天策道:“既然大家都决定好了,就先去看看载我们的那艘船吧。”西子晏附和道:“这个主意好。”诸葛翔道:“我们要不要和会长说一声。”战天策道:“这等小事就不必劳烦他了,裴家的人看起来都挺忙的样子。更何况我们只是去看看,等晚点回来,再正式和会长说。你觉得怎么样,稷墨?”稷墨点点头,众人便去了膳厅,食毕早餐,唤来了裴家的伙计交代了事,都往码头去了。伙计想要随行,教天策拒绝了,伙计将星之队送行后,在路口撞见管家,管家让伙计回去,自己忙到药房去和裴行检商量。
却说星之队这群俊男美女,单单一个出现在街上便已是鹤立鸡群,三俊男两美女外加两个粉嫩可爱的小孩,哪怕他们并未做引人注目的事,也总能吸引街上的人的目光。战天策摩挲着下巴,悄然溜出队伍,不知道去哪买来了好几顶风沙帽,给每个队友一人一顶。
西子晏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帽子?”
“这有什么关系?”战天策无所谓的道:“日头渐升,晒黑了就不好了。”西子晏半推半就,还是戴了帽子。诸葛翔凑上来道:“哎,天策,我就不用戴了吧?我又不怕晒黑。”
“你是不是猪头?要是撞见‘熟人’怎么办?”
“什么‘熟人’?”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喊声,“张、张县长,您慢点、慢点……”这个白须黑袍的老汉,正追赶着一个醉酒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一袭白衣,脚步踉跄,颇有点放浪形骸。男子边呷边走,他从身旁经过时,隐约还能闻到刺鼻的酒味,待老头追着男子远去后,诸葛翔又问战天策,“天策,到底有什么‘熟人’?”“你还不知道吗?就刚刚那个。”“哪个?你说那个县长?确实那人不像县长,像酒鬼还多些。”“真是服了你了,那个酒鬼‘姓’什么?”诸葛翔恍然大悟状。虽说战天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但因为那些盯着裴家的眼线早都转移到了裴问虎的身上。所以他们一行也少了些事端。当日裴问虎离家走了,常之后来又出来寻,就在刚才找到了裴问虎,常之知道,裴问虎只是来问公孙玲珑的下落。
“这么说,常之,你告诉他了?”裴家大药房内,裴行检听了常之的报告,知道了星之队外出和找到了裴问虎的事。常之道:“少主说他想去见见她,和她道个别。我说老爷有令。他又说,他想带她去夜凉城。因此……”裴行检道:“罢了……随他去吧。”
星之队一行人左拐右拐,好容易到了码头,又遇见那个姓张的举人,听了裴家的老船夫的叙述,才晓得要和这位被下放的知县先一道去东土县,再改陆路到夜凉城。战天策踅去船里望了望,这个姓张的靠在行李箱上打着呼噜,整个船舱弥漫着酒臭味。战天策擤了擤鼻往外走,迎面诸葛翔凑来道:“要不,我们走陆路?”战天策似乎默应。西子晏来道:“陆路要走好多天呢。”
“那也没办法,那样毕竟安全。”
“哪里安全了,一路上舟车劳顿不说,指不定会有豺狼虎豹、蚊蝇鼠蟑什么的。”
“我也觉得走陆路比较好。”战天策道。
“天策,这是为什么?”王图南道。
“那条船虽然不小,但是堆满了货物和行李,要容纳我们几个,好像不太够。而且我刚刚去船舱里面看了,那个酒鬼就在里面打鼾呢,就算勉强大伙都挤一挤,但是大概会还是有人会晕船。”虽然莫衷一是,但最终考虑到女孩的私人空间,还是一致决定走陆路。西子晏自告奋勇去找来了马夫,那马夫见是战天策,急忙推脱。战天策回想起前番的误会,因此向马夫保证道:“我本不世之剑客,路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有我此等侠客,可保阁下的安全无虞。”马夫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偟竹雅居。她的纤手搭着琴,公孙玲珑不知怔想着什么,总像是听到裴问虎的声音,这次听真切了,公孙玲珑莞尔一笑,竟躲了起来。门推不开,裴问虎遂往竹林里去。“这呆瓜!”公孙玲珑掩笑,心中自问:若是他再来,我应承他么?
事不宜迟,星之队来裴家药房和裴行检道了别,裴行检挽留不住,命人将吃穿用度等生活必需品都搬上马车,又让管家取来了一个匣子递给战天策。
“裴会长,这是?”
“里面都是一些急救丹药,可备不时之需。”
“如此,学生拜谢会长。”众人都作礼,便上马车,望城外去了。行至城外驿站,都下车马小憩一会,西子晏和战天策成双成对,在一旁扇风递水的战天策唯恐早上之事败露,对西子晏的要求莫敢不从。诸葛翔则把汤圆推给稷墨后,径自来找舒英。
“诸葛翔,我没听错吧?你说你想学习御火术?”舒英双手环胸道:“我看你还是别做梦了,想要掌握两种属性的力量绝非易事。更何况……”诸葛翔沉默了,舒英见他这副模样,只好把御火术的魔法口诀告诉了他。诸葛翔谢过舒英,只身一人去到林子里练习。
诸葛翔驻足在离驿站不远不近的水泊前,照着口诀试了几次,发现除了从掌心推出来的风变热了些,之后哪怕再运多少的炁也一样无法产生焰火。诸葛翔知道舒英未说完的话,一个人拥有一种属性,已经是拜炁之所赐,掌握两种属性,非天纵之子不可得。更何况,他是木之相性,应是绝无可能掌握火之相性的御火术的。五行生克之理,他这个术数宗族的后人如何会不晓得。
“如果我也像天策一样是无色的属性那该多好?”诸葛翔感伤起来,他昂起头看向蓝天,期望能得到内心的宁静,正这时,一只奇怪的鸟从他的眼前掠过,诸葛翔顿时警觉了起来。这只通体乌黑的鸟,浑如墨着,如同眼珠子被墨点睛的乌鸦,虽然只有一瞬间,诸葛翔能感觉到这只掠入深林里的鸟携带着诡谲的魔力。
“这不会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吧?对哦,我还有鲁前辈赠与的凤凰羽。我记得前辈说过,这五柄羽刀可以附着上五中不同的炁,若如此,只要运用得当,届时风催火裂,威力必不凡响。”诸葛翔不迟疑,御风而跃,追着黑鸟而去。
很快,诸葛翔追上了黑鸟,只见他运起炁,一对鬓如柳,一双睛生光,周身炁卷风成型,羽刀一出映红日,镀火羽刀以急速直飞黑鸟。一出手诸葛翔就有些后悔,他并不打算伤了这只黑鸟,只不过羽刀的威力和速度远超他的预估。然而羽刀未至,黑鸟竟做墨泼,一声爆裂,无影无踪。“叮”一声,接着是强烈的气旋,老林瑟瑟,飞叶飒飒,倏地羽刀照原路弹了回来,诸葛翔并二指接住,空中打了几个旋后安稳落地。只见叶雨中一朵铿锵白玫瑰静静伫立,王图南见是诸葛翔,忙将冰晶魔法收了,“你、没事吧?你为什么在这里。”
诸葛翔只觉得脸上一热,道:“你、你的裙子脏了。”
王图南颔首,见到自己的裙角沾上了几滴墨,“关心你自己吧。”
“嗯?”诸葛翔后知后觉,忽然发现自己的脸颊被羽刀切了个细细的伤口,“只是皮外伤。”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我在练习御火术。”
“害怕天黑,就把自己变成光。”
“变成光?”
王图南不答应,径自转身欲走,上官燕的万象鸟已经自爆了,她也只有另外再找时机联系了。
“等等……”诸葛翔望着王图南秀发飘然、单特孑立的背影,不觉红起了脸,他悄然御风摘来了一朵花,“我、我刚刚摘到一朵花。”
王图南手心的冰晶魔法又再度融化,她只冷冷地道:“我并不需要这种东西。”言讫,王图南去了。风吹散了花瓣,诸葛翔垂头丧气地杵着,驿站的伙伴们直等到天黑,诸葛翔才回来。
却说公孙玲珑知道管家已经将她的住所告知了裴问虎,因此心里总期待着裴问虎的到来。这日,她在房间里听见扣扣索索的脚步声,以为是裴问虎又来了,便往门外去,忽而听见一个盆栽砸落的响动,先去窗口望了望,竟见着最不想见的人,毛思聪带着几个大汉翻过了竹亭正往她这里来,公孙玲珑惊得心口直跳。
毛思聪打了好大喜功的杨三刀一个巴掌,“狗日的,老子搞不定么?凑什么热闹,滚一边去。”见这里幽雅僻静,毛思聪已经怒火中烧:“好一对狗男女!”几步登上石阶,一脚踹开了竹门,毛思聪大喝道:“给老子搜,昨天裴问虎来过这,这里一定是那婊子的藏身地点。”
四五个大汉应声而动,偌大的屋子掀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公孙玲珑。杨三刀来回道:“三爷,小的们没有见到人影。会不会……”
毛思聪气急怒斥:“狗日的,怎么会没有,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又一巴掌将要落下,李步志来劝住了,“弟弟别急。这间屋子香气犹存,烟炉仍有余烟,我等只需守株待兔,必能得手。捉了她还怕裴问虎不死么?”话音刚落,手下来报,说打竹林来了个男的。李步志、毛思聪相觑后便让人马立刻隐蔽。
见是裴问虎上了台阶,毛思聪夺了把朴刀。裴问虎立在门外喊道:“玲珑你是不是不想见我。这些天不是不来看你,是爹爹不让我出来,今天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来只想告诉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不想在长乐都,我们可以去夜凉城,或者去那里都可以,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玲珑,晚上我会再来的。”裴问虎又站了一会,心自纳闷:玲珑去哪了呢?
公孙玲珑听得见裴问虎一番话,也能在缝隙中看见他不舍的样子,她的心堵在嗓子眼,她想开口呐喊,但这只会害了他,她只能这么看着他离去。
李步志见毛思聪拎着朴刀的手一直在抖,道:“毛弟别急。既然裴问虎都没找到,想必那女的知了风声已经跑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
李步志拍了拍毛思聪,挤眉道:“兄弟放宽心。”
毛思聪会意,向随从道:“都散了吧,先回去,等夜里再动手。”
裴问虎低着头晃悠悠往家走,行至一半,发现道上有许多泥泞的脚印。“来时匆匆未曾留意,怎有这么多脚印?”
公孙玲珑听脚步声远去,长舒了一口气,从藏身处出来,不顾腿麻,起身往外跑。刚跑上小路,迎面撞见一个人。这人面善不似恶人,公孙玲珑惊吓未定,只呆杵着。
那人道:“姑娘,为何花容失色,需要帮助么?”公孙玲珑强作镇定:“无事,多谢好意。”言毕想就地隐去,那人却横移一步,公孙玲珑还未开口,张山冠朝竹林喊道:“你们这群睁眼瞎,眼皮底下也给溜了出来。”
竹林里倏而人影晃晃,数个手擒朴刀的大汉四面立着,毛、李气喘吁吁地赶来。公孙玲珑欲跑,张山冠一把攫住她的手。任凭公孙玲珑捶打反抗,张山冠依旧面无表情。
“放开我,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就是王法。”张山冠勾搂住公孙玲珑的腰,用手臂夹着她回竹屋。到了竹屋,张山冠一把把公孙玲珑推扔上床。
李步志道:“爷几个享用完了就把你扔到兵营。你个骚货。”
毛思聪商量道:“还是先将她关起来吧?”
李步志道:“怎么,弟弟现在又怜香惜玉了?还是说你要先来。”
毛思聪看了一眼公孙玲珑,见她头发鬅松散乱,眼带泪痕。毛思聪喊道:“她要咬舌了……”
李步志夺过来,一手抓起公孙玲珑的头发,一手打了她一巴掌。公孙玲珑口含血丝,“呸!”啐了李步志一脸唾沫,又用膝盖猛地撞向歹人的裆部。
李步志当即魂飞蛋散,捂着裆跳到了门外。公孙玲珑使全力夺门而逃,说时迟那时快,一晃刀影抹眼上,李步志使刀向公孙玲珑小腹搠去。未及反应,公孙玲珑捂腹倒下。毛思聪神色呆滞,叨着嘴说:“哥哥这是为何?”
张山冠闻声进门,见到此状,扼腕道::“弟弟冲动了,现在如何引得裴问虎上当。”
公孙玲珑倦倦地阖上双眼,听到裴问虎的名字,满脑子尽是他痴情模样:玲珑,我裴问虎定不负你;玲珑,我是真心地……“玲珑,玲珑你听到了吗?”裴问虎向竹屋大声呼喊。“公子…请止步,我、能再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公孙玲珑知道他要来了,她回光返照般挣扎着起身。裴问虎停在石阶下,透过篱笆望见公孙玲珑倚靠着竹门坐在地上。
裴问虎匀了两口气然后道:“玲珑,这些日子住的还习惯吧。我有些不放心,你还是随我回家吧。我爹爹是刀子口豆腐心,他会同意的。
“玲珑,你愿意嫁给我吗?”
“公子……我愿意!”
裴问虎喜出望外,几步跃上了台阶,却是一股血腥扑鼻,定睛看清了,裴问虎的表情由喜转悲渐而凝固,“啊,”裴问虎失声唤了出来:“玲珑你怎么了……”裴问虎跪下来,伸手去触摸到了公孙玲珑冰冷的手和温热的血。
公孙玲珑依偎在裴问虎的肩膀上,昂起头来微笑道:“公子,我愿意。”说完她沉沉阖上了双目。
裴问虎紧紧抱着公孙玲珑,眼里的泪绕了十八个弯,终于坠在她已经苍白的脸上,“可恶……我怎么就没有学医,我怎么连止血也不会,我没用,我、玲珑……你一定是在责怪我。我现在就回去,让我爹爹救你。你一定……”裴问虎刚抱起公孙玲珑,身背就重重吃了一砍刀。李凡志全力的劈砍,在裴问虎身上砍出一道见骨的长口子。裴问虎闷吼一声扑跪在地,剧痛让他更将公孙玲珑抱得紧。裴问虎敕出一口冷气,怒睁虎目如刀,“是你。毛思聪。”只见毛思聪缓缓从竹屋的阴影里踱了出来。
“是我们,”李步志垂下红朴刀,缓缓踱向裴问虎,刀口霍霍摩擦,仇家步步紧逼,“裴问虎,你的死期到了。”话音落,刀高举,裴问虎怒吼而奋起,刀光血影间,裴问虎不退反进,肩膀去迎,反顶掉了李步志手里的刀,“哐啷”刀掉地,裴问虎旋即一个摆腿向李凡志心口踢去,一声如沙包坠地的闷响,李凡志皮球般滚下石阶,哀嚎不绝于耳。
裴问虎抱着公孙玲珑蒙头夺了出来,讵料一黑大汉转角杀出来挡了去路,杨三刀双手环胸道:“早闻‘震惊长乐第一拳’的名号,特来领教。”
“狗腿子,挡我者死。”
巡检冷笑:“狂妄的小子,不过懂得些拳脚功夫,也敢大言不惭,别人赏你老子薄面,我可不甩。教你知道什么才是功夫。”
裴问虎低着头,嘴唇咬得发白,“毛思聪,如果玲珑还能救,就此过去。刚刚一刀算我还你。你叫这些人退去。”
人在里间的张山冠从随从手里夺来一把朴刀,拍在毛思聪胸前道:“杀父夺妻之仇都已干了,不要上了他的当,届时死的是你。”
毛思聪踱出来道:“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说完把刀扔给了杨三刀。
巡检舞刀,架势唬人。裴问虎知道缓急,不再多言,腰马沉暗劲,脚尖入地一挑,见成线砂石来拨乱,杨三刀急忙提刀抵挡,“叮叮当当”的响声方止,刀上他的三角眼尽露不屑,“尽是些小把戏……”话音未落,裴问虎已如猛虎扑来。
“找死!”杨三刀也擎刀而冲。乱步崩砂,咫尺刀间,倏地裴问虎纵身一跃,跃过了杨三刀的头顶,在空中一个踏步踢得杨三刀眼冒金星,杨三刀踉踉跄跄往人堆里扎去,等回神手刀已经搠进了毛思聪的肚腹之中。毛思聪中刀倒了,生死不明。杨三刀懊悔不迭,恨不得当场死去。李步志慌了手脚,是张山冠在高阶上喝道:“不要放过他,决不能放过他。全都上把他乱刀斩了。”
余下杀手一拥而上,裴问虎似有罡气罩体,他以左脚做轴,右脚盘鞭一圈,八个十个杀手全部都被击飞,张山冠见状拔腿就跑。李步志后知后觉:“大哥等等我啊,我腿麻了……”张山冠回头望,见裴问虎用脚踩起一把刀,凌空一抽,钢刀直飞而来。张山冠猛地拽住李步志挡在身前。李步志死不瞑目,张山冠缓缓放下李凡志尸体,“哥哥会厚葬你们的。”张山冠冷静了下来,扑通跪下不住磕头:“裴爷爷,不关我的事,人是李凡志杀的,主意是毛思聪出的,我只是来凑热闹的。我是无辜的……”
裴问虎径直从张山冠眼前跨过,眼中无一点余光,张山冠突然拔出李步志身上的刀,全力来刺裴问虎。裴问虎怒发冲冠,全力一踢,附带的罡气瞬间震碎了张山冠的五脏六腑,势能丝毫不减,直将张山冠的尸体带飞数丈,砸落在那几个喽罗眼前,他们见张山冠七窍流血,尽做鸟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