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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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凌晨三点,郑雨林还在手机上更文。今天的思路有点不畅,小说停停写写,有些停更的兆头。
原本粉丝就不多,停更就会造成掉粉不说,也会影响到平台上的推荐。郑雨林尽量平复着心中的慌乱,他心中明白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沉着冷静,让自己的写作思路走出死胡同。
他终于如愿以偿,文思泉涌,在天亮之前完成了更文初稿。长舒了一口气,加以修改润色,便大功告成了。
女友何一枝此时在卫生间洗漱,而郑雨林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手机都摔在地上,他却全然不知。何一枝从卫生间出来,见此情此景,轻叹一声,捡起手机,插上充电器,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拿了一桶方便面,把各种配料拆开放在桶里,才蹑手蹑脚离开,上班去了。
当郑雨林醒来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他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瓜,打开手机,查看一下自己网络小说的浏览量,涨幅不大,没有惊喜。再看桌上的泡面,水分都被面吸干了。他起身往桶里加了点热水,搅拌了一下,扒拉了几口,实在没有胃口,于是把面桶推到一边,开始又构思小说的下一个章节。可实在太困了,他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他梦见了自己在村西边的树林里,与儿时的玩伴一起拾柴,在村东头的溪流里抓鱼。那时候只要有水的石头底下,都可以抓到鱼儿,成为那个时代的美味佳肴。看着肥美的鱼儿,郑雨林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何一枝推开门,看到倚在太师椅还在睡梦中的郑雨林,心里叹了口气,开始烧饭做菜。她做得很简单,她在加工厂的收入不高,郑雨林最近的网络小说也没什么收益。交了房租,到月底,再不精打细算,连粥都喝不上了。
即便如此,何一枝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她对郑雨林那可是信心满满的,虽然他俩不是同村人,可也是打小认识的,从初中到高中,俩人便是同班同学,又是彼此的初恋,正可谓是青梅竹马。
因为早恋,两人高考出师不利落榜了,于是相约一起外出打工。起初,在加工厂里做零部件加工,按件取酬,由于两人勤奋好学,收入不菲,租了二十几平米的房屋,过起了二人世界。
两人出双入对,白天在厂食堂里应付,下班了在路边小摊上买点便宜菜,自己做着吃。屋里没有电视,饭后,更多的时候便是各自手机一部,消磨时间。
郑雨林不想听歌刷视频,便看起了网络小说,并沉迷于此。其实,读书时他就有个梦想,就是写武侠小说。写作底子也不错,初中以来的绝大多数作文,都成了范文。班级里,写作方面他被老师评定为“凤毛麟角,”说稍加努力,必定会有所成。他也曾暗下决心:大学去读中文系,将来当个作家。可随着高考的落榜,这个梦似乎破碎了。看着别人写的精彩武侠小说,一个念想在心里头悄悄地萌芽,自己也何不试着去写?
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俩人手挽着手漫步在公园里。郑雨林鼓足勇气,向何一枝说出了自己想学习写作的想法。
何一枝一听,上前一步并转身,抓着他的手激动道:“雨林,你能有这个想法太让我高兴了,你是个写作的苗子,也有这方面的天赋,稍加努力,你一定会成功的。再者说,我们还年轻,有很大的发展进步的空间,总不能一辈子打工过日子吧。我全力支持你,成为你写作路上的坚强后盾。”
原先心里还战战兢兢的郑雨林,听了何一枝的一席话,内心激动不已,将何一枝紧紧拥在怀里。之初,他还心想着何一枝会反对,说他异想天开,不务正业。没想到她会如此懂他、支持他,此时此刻,他内心坚定无比。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心里明白,写作并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天下写作者多如牛毛,想要脱颖而出谈何容易。可自己已确定了目标,就得克服困难去尝试。
第二天早上,郑雨林没有去上班,请了个假,吃了早点便赶往书城。买了一堆有关写作技巧、写作入门的书回去,开始了他学习写作的生涯。
烟在他的指间忽明忽暗,开始他是不抽烟的。有一天,小说实在写不下去了,于是出了出租屋,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看到一个中年子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吞云吐雾,好不自在,心生羡慕。他注视着他,并走向他,然后不由自主地坐在他旁边。
那中年男子斜了他一眼,便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递了一支过来,并说道:“兄弟,来上一根!”
郑雨林摆着双手忙回道:“谢谢大哥,我不会!”
“噢,连烟都不会呀,怪不得眉头紧锁,兄弟,你肯定有心事,抽完这根烟,说不定一切就迎刃而解了。”说话间递烟的动作一直保持着。
见此情景,郑雨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后还是坚持道:“大哥,我真的不会。”
那位中年男子看了看他,知道他并非防备自己,而是真的不会,于是收起了香烟,放回到盒子里。把左手指间的烟放到唇间,烟头上的火星猛地亮了起来,然后烟雾从口鼻上喷涌而出。
中年男子又看了看郑雨林后缓缓地说道:“不抽烟真好,当初我也是不抽的,后来生活压力太大了,就慢慢地抽上了。”
俩人聊了一会儿,中年男子辞别离去。郑雨林耳畔回响着中年男子的话,心里自问道:“难道这香烟可以解压?”
小区大门口有个小商店,郑雨林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目光直扑烟柜。刚才中年男子手中拿的是包“云烟”,一看价格,要二十好几,他心里痛了一下,最后还是要了一包烟和一把打火机。
抽完人生中的第一根,他有些头晕目眩,大脑亢奋异常,当他回到出租屋时,一阵恶心涌了上来,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一股极大的烟味也刺激到了何一枝,见郑雨林急匆匆地进了卫生间,又反锁了门,她在外面也可是心急如焚。这郑雨林平时可是勤俭节约的,烟酒不沾的,可今晚却带着一大股烟味。
听着里面郑雨林的呕吐声,何一枝有些心急地敲着门叫唤,可是郑雨林没有什么回应。
何一枝心疼地踱来踱去,她明白郑雨林心中的苦楚。他利用业余时间写的第一部小说与平台签约了,虽没有大紫大红,可坚持到最后,还是有了几万块钱的收益。这个结果今俩人都很振奋,既然有能力写作赚钱,那又何必风吹日晒雨淋地去打工,还不如辞了工作专心写作。写出几本走红的网络小说,那岂不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
关于郑雨林专职写作的事儿,两人还是斟酌了一段时间。郑雨林还是觉得时机尚未成熟,自己的写作水平还没在专职写作的档次上。因为自己也在写作,常常会关注到写作上的动态。写作成功是有诸多因素决定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坚持不懈。
何一枝的目光是坚定的,她温柔地注视着郑雨林说道:“雨林,这种事情不会在你身上发生,我坚信你的写作天赋及你的勤奋本性,定会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网络作家,生活上的事儿我来打理。就算苦一点,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会有云开雾散的时候。你一定要把心思放在写作上,我就是你写作路上最坚强的后盾。”
原本还在犹豫、飘摇不定的郑雨林,听完何一枝的这番话,除了感激之外,就如吃了颗定心丸。全身充满活力;心里充满憧憬。俩人一拍即合,郑雨林办了离职手续,开始了专业写作之旅。何一枝对他寄予厚望,无怨无悔地担起了打工养家糊口的重担。
郑雨林壮志满怀,开始构思一部长篇网络小说。他不急于下笔,而是在各家网络文学平台上去找热门榜首小说,认真地研读。能排在榜首的小说,定有过人之处,郑雨林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不停地按捺住写作的冲动,继续在阅读与学习之中。
郑雨林专业写作第一部小说开篇了,也顺利与平台签约了。写着写着,粉丝却达不到预期,他的小说甚至出现了断更。如今的他还沾染上烟,而且抽得越来越凶。这段时间,何一枝每每回到出租屋,便觉得屋里乌烟瘴气,透不过气来,屋内也凌乱不堪。可见到郑雨林正在手机上狂写;或是盯着手机专注地思考,她的气也就慢慢地消了。
这天早上,郑雨林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心里暗道:肯定是她又忘了带钥匙。他一骨碌爬起来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房东大婶,郑雨林一愣,房东大婶先开口道:“小伙子,方便的话,交一下房租,都拖欠了半年。”
“啊?”郑雨林一脸蒙逼,可又立即镇定道:“老板娘,请放心,房租我们不会赖着不交,等我女朋友回来,我跟她讲。不知我们欠你多少房租钱?”
“快一万了,赶紧凑一下交了,人家想租房的排着队呢。”
看着房东不悦地转身离开,郑雨林心中羞愧万分。混到房租都交不起的地步了,深深的挫败感灼伤着他的自尊。仔细想想,靠一个人打工挣钱,在这城市维持两个人的生活,确实太难了。
胡乱吃了点东西,整个上午,郑雨林一个字都没写,生活的窘迫压抑住了写作的灵感。烟灰缸满了,看看手机上的余额,连一包烟都买不到。他的情绪低落极了,开始觉得自己好傻,那么容易地放弃工作而选择专职写作。写作哪能那么容易成功,那些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还不是在送外卖,有些人眼高手低,养活自己都有些难。自己连大学校门都没进过的高中生,却想靠写作赚钱养活自己,太幼稚了。
越想越生自己的气,偏偏这时烟盒也空了。他在烟灰缸里翻出烟屁股较长的,吹去烟灰,叼在嘴上重新点燃。此情此景,若被别人不小心看到,他肯定连死的心都会有。
虽然没有投入到写作,精力也在被各种烦恼消耗之中,所以还是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幸好何一枝之前买的方便面还剩一包,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一包方便面还是解不了饥荒,更要命的是方便面下肚后,烟瘾也上来了。原本烟不是生命的必需品,可此时却挠得他心痛心痒,来上一根就要成仙了似的。
去小区门口的小商店赊一包吧,一个念头一起,他的内心便又挣扎了起来。打小他从来都没有欠人的习惯,如今成年了,反倒要去赊账?
思来想去半天,他还是下定决心,推开门走向商店。
何一枝下班推开门,一股烟酒掺杂味扑鼻而来。合上门往前几步,只见郑雨林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一只手还扶着剩半瓶的北京二锅头,另一只手还夹着不曾点燃的香烟。
早已疲惫不堪的何一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委屈的泪夺眶而出。自己辛辛苦苦在外打工维持生活,可他……可转念一想,可能他的写作遇上了瓶颈,他原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她努力说服着自己,煮上饭,然后把顺道买回来的菜做上。
何一枝没有叫醒他,而是静静地坐守在一边。看着他一脸的憔悴,心里好疼,自己是不是逼他太急了,他还没有积累太多的写作经验,却让他专门创作。虽然在这媒体时代,看似人人都可以写作,可真正写作成功赚到钱的也是为数不多的!
何一枝心里感叹着,不知不觉中也趴在桌上睡去了。
世上的事儿有一便会有二,抽烟酗酒的次数越来越多,小说断更也成了家常便饭。现如今武侠小说又是个冷门,粉丝少到可怜,每天的收益也不够他买包烟抽。
这天黄昏,又是醉眼蒙眬地被何一枝叫醒。何一枝有些抱怨道:“雨林,能不能少喝点,写不下去你可以出去走一走,非要窝在屋里喝酒吗?”
郑雨林头晕得要命,愧疚地小声道:“今天实在写不下去,就忍不住喝了一点。”
何一枝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桌上喝剩不到一半的酒瓶子,在郑雨林眼前晃了晃,然后大声说道:“这是喝一点吗?瓶底都快要朝天了!”
何一枝把酒瓶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有些气愤地转身奔向卫生间。一合上门,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边抽泣心里边暗道:他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自己的努力付出?遇到一点困难不是积极地寻求解决的办法,而是借酒浇愁,麻醉自己,逃避现实。
何一枝擦了把脸,收拾好心情,来到厨房烧了水,泡了两桶面,又煎了两个蛋放在郑雨林的那桶里。今天临时加班,没来得及买菜,所以今晚只能吃泡面了。有时候她也想:自己一下班,就有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她。不过这简直是个奢望,每天这个点郑雨林要么在写作中;要么就在醉梦里。
何一枝把放有鸡蛋的面桶推到郑雨林跟前,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搅拌着方便面对郑雨林柔声道:“今天加班,回来晚了,今晚就方便面对付一下吧!”
郑雨林点了点头说道:“没事的。”
俩人吃完泡面,收拾好桌面,拿着手机,却是各怀心事。
不一会儿,何一枝草草洗漱完了就去睡了。郑雨林也打开手机,开始更文。
小说情节展开并不顺利,自己的写作没有什么激情,小说人物当然也缺乏活力。最主要的是有关武侠小说题材的书籍,自己看得太少了,许多应该精彩无比的打斗场景,他也只能是生硬地一笔带过。他自己塑造的人物,自己都喜欢不起来,读者又怎么能够去崇拜、追随呢。
时光飞逝,左赶右赶,就算不修改的去提交文章,可字数还差好几百。离更新文章截止时间却只剩几分钟了,看来今天又要断更了,郑雨林心中充满了懊恼。
等到他完成章节,一看时间,规定的提交时间早过了二十几分。没了修没的兴趣,他退出了程序,把手机丢在一边。点燃一根烟,他陷入沉思:“自己是不是写作的料?专业写作是不是一种错误的选择?”
越想这些他的情绪越加地低落,低头看见白天喝剩的酒,就摆在桌子下,于是情不自禁地弯腰伸手。也不找什么杯子了,拧开盖,仰头便把酒倒进嘴里。酒水所到之处,一股辛辣与阵痛,随之而来的便是大脑上的亢奋。
烟一根接着一根续上,酒儿也快见底了。可郑雨林眼前还是一片迷茫,是写下去,还是先去打工养活自己,写作之事暂且放下?
何一枝被闹铃吵醒,关了闹钟,伸手一摸,郑雨林又不在床上了。他心里叹息着:“唉!这烟酒也真是害人不浅,之前他可不这样的。”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拉噜的他,不忍叫醒,轻手轻脚地向外走去。她得赶上公交车,这段时间厂里订单多,可不能迟到了。
郑雨林醒来时,早已饥肠辘辘,可以说纯粹饿醒的。他洗漱一番后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枚鸡蛋,最后两桶泡面也被昨晚解决了,他一脸的沮丧,不知所措。
他缓缓地坐下来,心里嘀咕道:“我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他伸手抓过烟盒,盒子里只有几支烟了。他抽出一支,点上猛吸一口,这时候肚子却是一阵“呱呱”的抗议,他想到过,去小区门口佘一碗面吃,可门口小卖部那里自己还佘着烟酒钱呢,怎么好意思出去见人!
于是他站起身来翻看米箱,米箱也见底了,但一个人应付上两顿也不成问题。冰箱里还有点咸菜,于是郑雨林熬了粥,虽不经饿,但总比空着肚子强。
日子在艰难里重复着,郑雨林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一脸的沧桑与憔悴,与自己的年龄格格不入。也因为自己改变不了郑雨林,何一枝也一筹莫展,渐渐地失去了耐性。
中午用餐时,何一枝刷到了一则消息,大致意思是:“曾经走红的某一位网络作家,因为后期写不出像样的作品,承受不了读者的冷落,长时间郁郁寡欢,最后了却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何一枝心里一阵刺痛,立即紧张起来,脑海里打了一个大问号:现在的郑雨林越来越颓废了,他会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饭吃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额头上直冒冷汗。
这天晚饭后,何一枝正视着微醉的他说道:“雨林,既然写不下去,是否先停了写作,找一份工作试一试?”
郑雨林心中一怔,这是他早已想说而说不出口的话题。于是点头附和道:“是呀,你辛苦打工挣钱也不容易,我心里也不落忍,还是先面对现实吧,写作这事,我不会放弃,先历练再说吧!”
何一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让郑雨林心中完全释然,从未有过的轻松感遍布全身。
翌日一早,何一枝向厂里请了假,陪郑雨林在人才市场上走了一圈。人才市场一派繁忙的景象,各年龄段的男男女女,手持自己的简历在向用人单位应聘或是咨询。郑雨林没带简历,昨晚上他和何一枝商定好,今天只是来了解一下,确定个大概的方向。高薪的指望不上了,因为没有工作经验,学历也摆在那里;体力活怕这身板吃不消。
俩人走出人才市场,郑雨林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沮丧。何一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除了劝慰,别无他法。也许关在出租屋太久了,与社会虽算不上脱钩,但也有了一定的距离。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东西只能靠他自己去消化了。
一要好的姐妹,见到何一枝大清早就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关心道:“一枝,昨天突然请假做什么去了?我看你今天情绪有些不对劲呀!”
“还不是雨林的事儿,现在写作不顺,我怕他走极端,想让他打扮工分散一下注意力。可一到人才市场,还真是高不成,低不就,碰了一鼻子灰,我为此正烦心呢。”
那姐妹之前从一枝嘴里听说过郑雨林,知道他有些才气,正在专职写作。她脑海灵光一闪,献计道:“像你男朋友这种情况,应当让他干保安。保安工作比较轻松,没人时也可以写写东西。”
“能行吗?我怕他死要脸不愿意做。”
“你都还没去说,怎么知道他愿意不愿意呢?再说你一个人的工资就那么点,怎够两个人吃用。”
何一枝微微点头回道:“也是呀,当初想太简单了,第一本书还有些收益,可辞职写第二本书,才发现要靠写作养活自己真的不容易,现在弄得一身债务不说,我看他精神都快崩溃了,再不想点办法改变一下现状,后果怕是会很严重的。”
何一枝话音刚落,那姐妹一拍脑门兴奋道:“哦!我想起来了,隔壁小区的门卫刘大哥月底就要回老家了,不知招到了保安没有,下班后我可以去帮你问一下。”
“那可太好了,一有消息,你马上打电话给我。”
何一枝站在门口轻敲了几下,可郑雨林并没有来开门。何一枝叹息着掏出钥匙,还没开门她就预想到了屋内的狼狈不堪的景象。就在何一枝转动锁孔的同时,那姐妹在电话里传来了好消息。
待郑雨林酒醒了好多,何一枝便把事儿跟郑雨林一说,他吸着烟沉默了良久。何一枝心儿“怦怦”直跳,不敢多言,担心着原本一贯心高气傲的他,让他做保安,自尊心是否会受到伤害?
郑雨林把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摁熄,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面对着何一枝说道:“去!我去做,反正也不是流血流汗的技术活,应该做得下来。”
何一枝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一阵轻松感涌向全身,脸上微露喜色。也是呀!一个人无论有多高远的志向,先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奔赴去成就自己。
刘大哥带了郑雨林一天,喋喋不休地嘱咐着注意事项。第二天早上交接完工作,归心似箭般地回了老家。
一个月下来,郑雨林适应了这份工作。小区住户非富即贵,自己每天得谨言慎行,文明礼仪与工作原则并存,因为稍不留神,这份工作就黄了。
每天看着名车进出,还有那妇人肩上的一个名牌挎包,可能抵过他一年辛劳的薪资了,郑雨林心里除了羡慕嫉妒恨外,便是一种很深的失落感。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旋即他又心知肚明,人家如今的一切拥有,都是曾经不懈努力之后的结果。
一个小区每一个人的嘴脸,就如一面镜子,折射出了社会的一角。富人区的许多人,并非如传言,个个都是趾高气扬的人,绝大部分极具修养、谦卑,只有极少数人是狗眼看人低的。
可不幸的事还是降临到了郑雨林的身上,让他的职业生涯沾上了污点。小区有人报案家中失窃,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来了,调了监控,很快认出了行窃者正是通缉中的惯犯。当然,画面显示,正当行窃者通过大门时,郑雨林正靠着椅子呼呼大睡。很快,犯罪分子抓住了,没等人家辞退,郑雨林也主动离职了。
气头上的何一枝,有三天没理会郑雨林。渐渐地,两人间的隔阂那可是越来越深。
“听说了吗?那何一枝从车间调到了办公室做秘书。”
“听说了,她可比她的男人争气多了,那个男人做个保安都守不好大门,现在倒好,宅在家里心甘情愿吃软饭。”
原本要出门的郑雨林,听到两人的对话,止住了脚步,脑袋瓜“嗡嗡”直响,快速转身回了屋,生怕被别人看到。
他瘫坐在椅子上,之前一直以为何一枝只是置气他,所以故意晚回来的,有时甚至还喝了酒。怪不得是升了职,在外陪着领导应酬呢。可升职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跟他讲过,过去他们之间可是没什么秘密的。越想越难过,低头看到桌底下的酒瓶,便抓起来“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当郑雨林醒来时,屋内漆黑一片,转角处的卫生间传来何一枝淋浴的水声。他起身开了灯,强打精神,在内心里组织起想要对何一枝说的话语。
不一会儿,卫生间的门开了,何一枝披着浴巾出来了。郑雨林起身迎面拦截并说道:“一枝,我有话对你说。”
何一枝用鄙视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后不耐烦道:“我累了,要休息,再说我也懒得和一个酒鬼说话。”说完,绕开郑雨林,逃一般地离去,随即传来摔门和反锁声。
把他反锁在卧室外他不奇怪,每当她不高兴时,十有八九就会这样做。最让他气愤的是:升职这么大的事她都不跟他讲,还有这段时间总是浓妆艳抹,晚上回来常常是满身酒气,对他总是爱搭不理。
她变了,曾经无限柔情的目光,如今只剩下不屑与鄙视,偶尔的对话也是冷冰冰的,前后判若两人。可转念一想,是自己先变的,于是心里又是悔不当初。
他关了灯,躺在沙发上,沙发俨然成了他的卧室。之前是因为写到很晚不想打扰她,她虽不介意,但他也不落忍。如今是她不待见,反锁了门。
快到下班点了,他远远地站在厂大门外。早上跟表哥借了点钱,想跟她吃最后一顿,毕竟处了这么久,总得有个说法吧!
下班了,工人们蜂拥而出,郑雨林瞪大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何一枝的身影。可是,直到门卫大爷关上大门,也不见她的踪影。郑雨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点上一根烟蹲了下来,眼睛始终盯着大门口的方向,指间一阵钻心的火辣,原来烟都燃到了手指。
郑雨林站起身来,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子,取了一支重点上。稳定了一下情绪,心里暗自发誓,吸完这根烟,就不等了。
郑雨林把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踩,转身正欲离去。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队男女的嬉笑声,回头一看,门卫大爷笑“哈哈”地正给他俩开门。女的正是何一枝,男的风度翩翩,怕年纪要比自己大上一轮。
两人与门卫道别,然后毫无顾忌地手牵着手走向一辆黑色轿车。郑雨林的心猛地痛了起来,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这也是个他不得不面对的残酷无情的答案。
他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他真想冲上去暴打这对狗男女。可转念一想,自己要以什么身份去阻止别人的自由交往,痛打之下出了口恶气,随之而来的是法律责任,实在不值得。
心里长叹一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提着烟酒,郑雨林没有回家。那里早已没有了家的味道,特别是今晚,他一见到她,肯定反胃、恶心。
公园里人影稀疏,他在僻静处,找了把树荫下的长椅坐下来。抽的是寂寞,喝的是伤心难过。美好的一幕幕往昔,此时此刻变得狰狞,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剑,反复捅向他的心窝。
那年出去打工的是一对充满憧憬的恋人,如今回来时却是孑然一身,真是造化弄人,曾经以为坚如磐石的爱情,原来还是经不住现实的诱惑,败下阵来。
郑雨林选择大部分人出工和收工的间隙里回家,这样就避免了许多尴尬。虽然纸包不住火,可是能瞒一时是一时,过一段时间,也许自己的承受能力会变得强大些了。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郑雨林没本事,被女朋友踹回老家的闲言碎语,在村子里添油加醋地传播开了。幸好他专职写作的那些事儿没跟村里人讲过,否则对他的打击那可是双倍的。
农村人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关郑雨林的事儿人们很快就淡忘了,如今媒体如此发达,手捧一部手机,哪还管得了别人的闲事。
最让郑雨林不忍的是:年事已高的父母,每天还要微微颤颤着出去干活。而年近三十的自己,却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心里的愧疚正在无限延伸……他下决心,一定要振作起来。
村广播里正在播一则通知,说村集体三十亩鱼塘承包期到期,新一轮的承包开始,欢迎广大村民积极报名参加承包,出承包金最高者为承包方。
一听完这通知,郑雨林心里“怦然”心动,自己不是正愁没事做吗?何不把鱼塘承包下来,干一番事业呢!
可是自己连个杀鱼都不会,怎么可能把鱼养好并赚钱呢?可眼下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整个下午,郑雨林满脑子都是承包雨塘的事儿。父母亲收工回来,见到儿子面露喜色,心中欣喜,这儿子总算开窍了,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这不,两老早上还在谈论儿子的事儿,儿子再这样下去非废了不可,要得想法子让他有事可做。
晚饭后,郑雨林鼓足勇气把广播里通知的内容说与两位老人。俩人一听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娘开口说道:“郑儿呀,我听说小梁家承包鱼塘亏了好多钱。”
话音刚落,父亲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娘后说道:“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两口子,投放鱼苗后,隔三差五投点鱼料外,基本上没做什么,不亏死才怪呢!”
从父亲的话音里,郑雨林捕捉到了一丝希望。随着话题的深入,一家三口达成共识,承包鱼塘志在必得。
承包鱼塘没有更多的悬念,因为村里人承包后都没赚到过钱。可从村主任家回来的郑雨林却耷拉着脑袋瓜。见此情景,父母亲的心又悬了起来,异口同声道:“承包没成?”
郑雨林有气无力地回道:“不是没成,可是我们家哪有钱交那三万元的保证金!”
两位老人沉默了,就算砸锅卖铁交了保证金,可是买鱼苗钱、饲料钱这些都是不小的开支呀。郑雨林垂头丧气地回屋去了,郑老汉给烟锅头填满旱烟,点着后“吧嗒吧嗒”地抽着。
几天后,一辆货车开进了村,把郑老汉家的黄牛都拉走了。郑老汉怀揣着几沓钱,恋恋不舍地目送着曾经朝夕相处过的那几头牛。
消失了一个月后的郑雨林,再次出现在村里时,脸上扬着自信。放塘、消毒、蓄水井然有序地进行中。放了鱼苗后,郑雨林开始自建工棚,然后自己也搬了过去,吃住在工棚里。
其实,养鱼这事,只要管理科学得当,也不算是难事,就是等鱼长大的过程。也有充裕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思来想去,除了填饱肚子外,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还是“写作”。写作曾经赐予他一种成就感,同时也把他推进了人生的谷底。他必须拿起笔,用文字攀升自己人生的高度,去看更美好的风景。
第一年鱼塘小赚了一笔,郑雨林给父母修了一座四合院,也只让父母种花养草。可父母亲闲得慌,又在院后开了一片菜园子,郑雨林没有坚持反对,因为他明白,随老人的愿才是最大的孝。
往后的几年里,鱼塘一直稳赚不赔。他想多陪伴双亲,于是搬回了家。也不怕鱼塘有人去偷,太阳能监控器一天二十四小时帮他盯着呢。
临近中午,市作家协会的主席汪向阳早已饥肠辘辘,看到路边有餐馆,便叫停了车。下车径直走了进去,饥不择食,点了些菜就坐等上菜。
这时,一辆白色轿车也在门外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走下来一个身着工作装的女子,王向阳仔细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惊呼道:“艳玲,怎么是你?”
那女子循声往里一看,顿时笑逐颜开,笑哈哈道:“汪老师,怎么是您?刚才我还在念叨着忙完这阵子,要去看望您的,没想到在这碰上了您。”
那女子风韵犹存,是汪向东的高中学生,是市日报记者。她快步走上前来握了握汪向阳的手,坐下后问道:“老师,您这是上哪儿去呀?”
“我呀,去郑家湾村,去拜访一位网络作家,他现在是个写作大咖,在我们市写作界里可是个大人才。笔名叫:鬼魅,我曾邀请他加入市作家协会,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他一直没回复。”
“老师,刚好我也去郑家湾村,去采访养鱼致富能手郑雨林,宣传他的事迹,在全市推广他的养鱼经验,推动渔业经济发展。”
“郑雨林,我说的网络作家也是郑雨林呀!”两人相视而笑,原来俩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郑雨林一脸平静地溜达在鱼塘边上。蛙声是最动听的夜响曲,而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默默地陪伴着他。
他深呼吸了扑鼻而来的夜风,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之前的一切劫难,就是为了成就今日的“鬼魅”。想想自己谷底之时,万一没能挺住,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旨意,没了今日的网络作家“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