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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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小花最近一下课就冲到小北的课桌旁俯身趴在桌上聊天,天南海北的,她穿着淡粉色的娃娃领衬衣,苏格兰红格子背带裙,撅着腚,摇来摇去,自在的很。小花是个热情的女孩,十二三模样,两根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子,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她的普通话很标准,没有乡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盛着一脸天真烂漫。
小北没有表现出排斥她,任由她侃大山,有时说到好玩的地方,也懒洋洋的说上几句。小花似乎和小北的同桌费小雨话题更多,但眼波总是在小北身上流转,小北可看不出来,小北是个读书好的乖孩子。十二三年纪,剑眉丹凤,小花说他的脸像漫画书里的武侠,他自己不觉得。
小北的眼里流露着文雅和蔫蔫的慵懒,更像一只爱晒太阳的猫。这种文雅蛮小花是没有的,蛮小花穿着裙子也能大跨步,高抬腿,投标枪,上双杠倒挂金钩,裙子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透过裙子她 能看见午后的日头,感受到下午的漫长。这是她离开米小北的课桌之后独自冲到操场上做的第一件事儿。幸亏双杠近处无人,白色三角裤暴露无遗。
远处的教学楼上,牛小英在窗边捂住了眼,“啊呀!这哪是女孩子,真不害臊,哼。。。”
牛小英学习平平,是班级里的文艺委员,她的美丽乖巧很受老师的喜爱,小窄脸儿,方里带点圆,杏核眼,瘦瘦的身条儿,是标准的古代美女。她看不惯蛮小花的不分场合,她观察到小花对小北的情意,看不惯她在小北位置上摇头摆尾的模样。班级里独缺劳动委员一职,老师让牛小英帮助物色一位同学,牛小英灵机一动,她去了老师办公室推荐了蛮小花。
第二天老师就听从了牛小英的意见,正式任命蛮小花做劳动委员。蛮小花没有推辞,没有躲闪,爽快地接活儿。
令人错不及防的是蛮小花每次安排值日生,总是利用职权把米小北和自己安排在一起。黑板上今天的值日生名字赫然是她两。
这天放学后,蛮小花兴致勃勃地先给地面撒水,米小北把椅子摆放倒扣到书桌上,那是夏末秋至,虽然已经立过秋了,天气还是炎热的,屋顶的吊扇飞速旋转着扇叶,发出咯吱咯吱声。他们的额头汗津津的,蛮小花故意把水溅到米小北的衣服上大笑起来,小北烦得啧嘴,也不好发作。小花屡试不爽,小北冲过来阻止她,她边大笑边大跨步的逃闪,一个追一个逃,小北一把抓住了她的长辫子,小花“哇”的疼叫起来,小北才松了手,发绳落在了小北手里。蛮小花捂着辫子蹲下了,估计是被揪疼了,小北一脸的尴尬。蛮小花的一根麻花辫散开了,变成了半个蓬头次子,小花不会编辫子哭将起来问怎么办,于是米小北使出浑身解数帮她编辫子,他从没编过辫子,急得满头大汗,忽然一个人从窗外走廊里探出脑袋,大喊:真不害臊!羞!羞!
定睛一瞧,是牛小英。牛小英一撇嘴,给他两一个白眼,扭头傲慢地走了。蛮小花脸红的像个苹果,米小北倒是镇定,九牛二虎之后,一个歪歪扭扭的麻花辫总算编好了。米小北的手都酸了。蛮小花破涕而笑,一脸的满足与喜悦。
牛小英气鼓鼓地骑着自行车,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气啥妒忌啥。总之她是看不惯蛮小花,一举一动都像个小女流氓,都是她不能接受的。她揪着眉头,看看天边大蛋黄一样的落日,小山上的玉米熟了。暑假里她就见过蛮小花,那时的她漫山遍野地和男孩子追追打打,长头发乱得像个疯子,它亲眼看见她在玉米地里偷玉米。有一次还和一个男孩子打架,抡起一脚就踢向人家的裆部,当时就把牛小英吓住了。没想到开学时又碰见了这个小疯子,还是同班同学。真应了一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牛小英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作业已经在课堂上做完了。毛笔字不能松懈,父亲严格要求她每天都要练,“业精于勤荒于嬉”的毛笔字样还挂在墙上时刻提醒她自勉。牛小英一屁股坐在床上,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她一把松开马尾辫,一席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在腰间,映着小英的优美的侧颜,她穿着短袖的素兰色连衣长裙,挺直向前的鼻子,薄唇,剪纸一般的眼帘,像艺术画里的人物。她看不到自己的美,她一直觉得自己长的是丑的。父亲从未夸过她。总是夸向阳是多么多么优秀,她在父亲的眼里总是需要努力再努力,不令人满意的女儿的角色。
向阳是邻居家的哥哥,努力,认真,读书好,比小英大4岁,现在已经在市重点高中读书,每周末回来都会教导小英练毛笔字。他是个自强不息的孩子,小英一直以他为榜样,桌上放着她和向阳在郊外田间游玩的合影。
想到向阳,她越发郁闷了,阳光的哥哥,爽朗的微笑,明眸皓齿的向阳在上周日塞给小英一封信,然后骑上自行车匆匆走了,搞得小英一脸的疑惑。打开信看了,小英忧郁了,那信现在还放在抽屉里夹在一本书最后一页上。小英不愿意去想他,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她索性把相片也反扣在桌上。把脸埋到枕头里,半天没动静。她睡着了,梦里大海向她涌来,她不会游泳,急得往岸边跑,怎么也摆脱不了大海的吞噬之势。渐渐地,她意识并自我告知这一定是个梦境,她拼命地苏醒,她的身体是僵硬的,腿不听使唤。迫不得已,她狠狠地掐自己。
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原来一切都是老样子,照片仍然反扣在桌上,墙上的全家福,烦恼继续像海浪般涌上心头,手上的掐痕还有些生痛,小英刚坐起身,又情不自禁地倒下去,蒙上被子。
第二天,牛小英照常骑着她的自行车上学,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早晨的温度还是比较清凉的,林荫道路上满是斑驳的树影,阳光被树荫变分割成了一个个小圆的光柱,撒在她身上,脸上,长发上,她穿着中式立领的小白汗衫,水蓝色的长裙子,白球鞋被她洗刷的雪白。人与风景是那么美丽与和谐。
一个疯狂的黑影突然从她身后赶上来,吓了她一跳,是蛮小花这个小疯子,她快把自行车整个骑飞起来了,她的两根麻花辫快与地面平行了,粉红色的飞袖连衣裙在她身上早晚会成为一摊破布,小花减速后回头向牛小英得意的微笑,像是在向小英示威。牛小英瞪着眼,一股无明业火在心中升腾起来。但是她不能和这种粗野妹子大吵大闹有失身份,她也不是女疯子的对手,于是她昂着骄傲的下巴无视她,自顾自优雅的骑车。
她傲慢高冷的样子着实令蛮小花上火,蛮小花猛蹬几脚追上来,经过小英身边时重重的“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然后飞也般地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