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个“蛮子”（四）
母亲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挣钱，无耐做为一名普通的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筐，很多时候她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和大多数农村家庭一样，努力种好那十几亩地，外加养一些家畜补贴家用！
尽管如此，我家还是常年过着拮据的日子，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年到头都难添一件新衣服。
母亲每次带我们买衣服，都要买的比实际身高大上好几倍的衣服，因为小孩子长的快，如果买一件合身的，今年穿了明年就套不上了，好不容易买件衣服，才穿一年就扔，当然十分可惜。
所以那时候我们穿的衣服新的时候大的像袍子，袖口裤脚卷了几层像塞进去一个馒头，等到大小正好合适的时候，也大大小小磨破好几个洞了！
记得大概是读小学二年级的一年，我的裤子屁股后面破了一个小洞，露出里面的小裤衩，穿出去颇为难堪。
正好那天老师让我上黑板演板，我极不情愿，又不敢违抗老师，扭扭捏捏上了讲台。
在全班同学众目睽睽下，我努力想用手掩盖屁股后面的破洞，越掩饰越适得其反，同学们在下面低头偷笑，指指点点，我感觉脸上火烧一样，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匆匆忙忙写了答案逃也似的回到坐位去了。
至于我的答案是否正确，以及后来老师又讲了什么，完全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同学们嘲笑的目光！
那天我除了上厕所几乎不离开凳子一步，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听到铃声一响，我飞出了教室，快步向家中走去，到家让母亲给我打了补丁这才安心上学去了！
后来读了初中，生活依然没有什么好转，母亲还是一惯的俭省节约。
由于读初中要去镇上，吃住都要在学校，母亲一再叮嘱我们，在学校千万要节省，不能乱花钱，我们也谨记母亲的话，从不乱花一分钱！
那时候我们读初中哪里像现在这样有食堂，各种各样的饭菜随便吃喝，我们那时候是自己带麦子去，由校方磨成面粉给我们做饭，然后我们再凭票打饭，菜一般是自己带的，一吃就是一个星期。
那时候母亲在前一年冬天就腌上一缸萝卜丝，到第二年我们上学校了，就用一只空的玻璃罐头瓶，装上满满一瓶萝卜丝，做为一周的菜肴。
萝卜丝一吃就是三年，期间偶尔也拿过豆豉，大多数时候都是萝卜丝，通常连丁点油腥都没拌，就那样连续吃了三年，至到最后看见萝卜丝就想吐！
母亲生活极为节俭，却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更严峻的事实，大哥到了娶亲的年龄，已经有人开始给大哥说亲了！
当时农村十分流行那种红砖出前檐的大瓦房，我家那座陈旧的青砖瓦房，早已破败不堪，用来迎娶新媳妇，显然是行不通的。
母亲本就争强好胜，不甘落后，看村里好多人家都盖起了新房，她怎么能甘心落后，母亲一咬牙，拿出多年的积蓄，在我家老房子的西边，紧挨着又盖起一座红砖大瓦房。
新房落成不久，就有人给大哥说成了一门亲事，母亲又一鼓作气给大哥举办了婚礼，还给了大嫂不菲的彩礼，又买了一台当时农村还十分稀缺的彩色电视机。
大哥住上新房又买了全村第一台彩色电视机，喜上眉梢。
母亲接二连三的举动惊动了全村人，母亲出去邻居们纷纷竖起大姆指，我说老嫂子呀你一天到晚的苦穷，说没钱，这房子也盖了，媳妇也娶了，还买了大彩电，看来你是深藏不露呀！
母亲听了这些话心里乐开了花，心中暗想，叫你们整天看不起人，以为我家老陈笨，挣不来钱，其实我有！
母亲在村里扬眉吐气了好多天！
可是母亲的开心并没有维持多久，又开始心事重重了！这老大是打发好了，给他成家立业也分家另过了，还有个老二呢，老大这一折腾花光了全部积蓄，还得给老二攒钱娶个媳妇呢！
那个时候是九十年代初期，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去打工，母亲就一心想着二哥也十七八岁了，可以出去挣钱了！
母亲只要听说哪里有打工的地方，就急忙催着二哥出去，那几年二哥南下湖北，北到北京，石家庄等等多地打工，大多去的都是砖厂，建筑队等下苦力的地方。
二哥常常是出去不到三个月就跑回来了，有时候多少挣俩钱，有时候甚至路费都搭进去了，那时候的黑心砖厂太多，能拿到工资的次数凤毛麟角。
二哥挣到钱回来母亲心花怒放，空手回来的时候母亲就脸拉起老长，满心盼望着儿子能挣一大匝钱回来，却往往是失望大于希望！
有一次二哥和同村的一个叔叔去河北的一个砖厂，还差点连命都搭上，叔叔不知道听谁说那里挣钱，母亲就怂恿着二哥去了。
谁成想到了那里才知道，那是一家名符其实的黑砖厂，老板和黑社会有关，找的工人干活不给工钱，还不让吃饱饭，谁要敢逃跑被捉住了就朝死里打！
二哥和邻居叔叔去干了半月发现情况不妙，就伺机逃跑，二哥悄悄地准备了一根长钢管，放在床铺下面。
白天装作很顺从的样子拼命干活，管事的以为他们很听话，就放松了警惕。
有天晚上二哥看见那几个管事的在喝酒，他觉得机会来了，就叫上邻居叔叔，用事先准备好的钢管，把简陋的住房掏了一个洞，趁着夜色掩护偷跑了出来。
二哥和叔叔不敢走大道，净挑偏僻的小路，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跑。
两个人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有摩托车声响，二哥猜想一定是砖厂管事的发现他俩偷跑，出来捉他们回去的！
二哥比较机灵，急忙拉着叔叔闪进了旁边的庄稼地，听见那些人在吵吵，逮住打死他们，俩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钢管，心想万一被发现了就和他们拼了。
好在那伙人没有发现他们，等到摩托车走远了两个人才敢走出来，没命似的向远方逃去。
二哥和叔叔终于逃出了魔爪，可是手上没有一分钱，连家都回不去。出来饿了两天饭也没吃一口。
二哥没办法把他带出来的那只钢管当作废品卖了，才吃了一顿饭，两个人又东游西逛的捡了半月废品，终于凑够了回家的路费！
那天蓬头垢面的二哥回到家里时，母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儿子出去一趟就这副模样回来了？
听二哥说已经好多天没吃过一顿饱饭，母亲心疼坏了，急忙下厨房做了一大碗面条，二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随后二哥又讲起了这次出门的遭遇，母亲边听边落泪，她的宝贝儿子居然受了这么大的罪，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以后可是别出门了，就在家好好待着，就算穷死，也不能让儿子出去遭这罪！
可是话虽这样说，过了一段时间，二哥不得不又一次离家打工去了！
这一次的外出又是怎样的结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