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人生

文/非村。

工作日的八点钟，是楼里的电梯最忙的时候。上班的人要赶着去上班，上学的人要赶着去上学。

出了房门，第一件事是按电梯，然后才是急急忙忙地从鞋架里找鞋穿。穿完了鞋，电梯还没上来，正好对着电梯门最后再整理一下仪容。

等一切准备就绪，再等下去，就有点着急了，抬手看一下表，再看一下表，嘴里嘟囔一声，怎么还不来？

这时候，很想去按另一部电梯。

按两部，总有一部会跑空。既害得别人等，又不符合节能的要求。如此念上几遍，还是不甘心，跑到另一边，估算一下时间，的确要更久，这才能说服自己心满意足地继续等下去。

电梯到的时候没开门，又往上走了一层。再下来，里面站着二十楼的中美混血兄妹以及他们大腹便便的爸爸。

“Morning.” 我们这么打招呼，他们也入乡随俗，字正腔圆地回了一句“早上好。”紧接着是聊天气，聊完天气似乎无话可说了。各自面对着电梯门站好，通过镜面交换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最后极有默契地都选择了低头看手机。

十四楼的年轻女人走进来时总带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她穿着干练的烟灰色衬衫和笔挺的黑色西裤，手肘挂个小包，眼神锐利地在电梯内扫视一圈。高兴的时候，她会和孩子软软糯糯地打招呼，“小朋友你好啊，你上几年级啦？”，下一次再见，却还是问同样的问题。不能为难她，这些穿着同款校服的孩子大概都长得差不多。

电梯下行时，经常会在某一楼层停住开门，但门外又没有人。每开一次，孩子就默默地说一句：这是谁谁谁的家，他们肯定是坐另外一边的电梯下去了。轿厢里的几个大人假装没听见。

九楼的男人进来的时候，我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挺直身子。认识的不认识的，免不了要打声招呼。一方面因为他是能力很强的业委会主任，一方面因为他是能力很强的某大公司中国区总裁。这个名头很大，好在他平时穿得比较随意，有时候甚至是一件简单的写着网红标语的文化衫，再加上一头大卷毛，让人很难和总裁这么正经的职业级别联系在一起。

好在他是开车送孩子上学，多少和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拉开着距离。七八分钟的脚程，我是不愿意开车的，停车耗费的时间并不比走路更短。

果然送完孩子回来，又在电梯里相见了。总裁满嘴泡沫，正拿着牙刷刷牙！轿厢里的人都觉得好笑，但又不能笑得太过分，只能抿着嘴，说一句：“主任，您这也太抓紧时间了吧。”他倒是沉得住气，只笑不语。

到了家，和母亲说起这事，她竟然不相信，早起十分钟，什么不能搞定呢？

果然，他有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