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童年的我有四个常去的活动地点:阿婆的小院、城里的家、爸爸单位的职工诊所、闻着味儿就打颤的儿童医院。
不是发烧这样的急症,就去职工诊所,我是那里的常客。奇怪的是在朵儿印象里去诊所的时候总是在雨天,爸爸骑车带着我,他时不时地问“会不会打到雨啊”,此刻坐在后座的我被雨衣完全遮盖住,心里有些战战兢兢的,当感觉车轮子拐了两个长长的弯道,瞧见地面铺着红红绿绿的砖块时,就知道一场劫难近在眼前。
诊所里有一个护士阿姨我很喜欢她,当然这不代表我也很想见到她,每次她总笑嘻嘻的,“拿最小的针给你打啊,看,这么细,一点都不痛”。这就是认识熟人的好处,要是遇上其他的护士就没这种待遇了。
每次露出屁股要打针的时候,我都是一副咬紧牙关刀枪不入的样子。“不着劲,不着劲,这样没法儿打”,其他护士都这么说。
这位拿小针给我打的阿姨安慰说:“我打得好快,快到你感觉不到打了针,不怕啊”。朵儿的屁股一丝凉嗖嗖的。“打完了”那个阿姨说。我终于松了口气,“这位阿姨真厉害,一点都不痛,下次打针还找她”,还没等我思考完,屁股感到一阵疼痛,开始哇啦哇啦的大哭。“哭出来就不痛了,看啦,这么小的针,要换作大针会好痛好痛的,这只是一点点痛啦,一下子就好了”。但是每次去诊所,还是很希望看见这位阿姨,否则我一定不打针。直到后来,打完针后终于不再哇哇大哭了,阿姨说:“好勇敢啊,真棒”!这是我第一次含着眼泪露出笑容。后来才知道这位护士阿姨姓张,谢谢小张阿姨!
打的针太多了,护士阿姨瞧见了总说换一边再打。每次打完针后屁股都感觉胀胀的,阿婆就让我趴在床上拿热毛巾给我敷。
小时候的我身体很弱,动不动就感冒发烧咳嗽,一天跑三四趟儿童医院的日子也常有,凌晨一两点三四点爸爸背着我一趟趟地去,就怕烧降不下来,妈妈也在跟前照顾,闹得是人仰马翻。
“感冒还好点,怕的是变成咳嗽就麻烦了,那要半个月,人吃不好睡不好,太遭罪”,阿婆望着脸上瘦了一圈的我说道。最怕咳嗽了,喉咙里痒痒的,越忍越想咳,咳了一下就想咳第二下,没完没了,肺都感觉要咳出来了,胸口有些痛痛的。到了半夜咳得尤其厉害,家里人全被惊动了,这下好了大伙儿都别想睡了,觉着特别过意不去,倒开水的,拿痰盂的,拍背的,阿婆赶紧给我穿上背心棉袄,拿了块姜切片放灶上煨热,给我擦后背,那姜汁稠稠的、黏黏的,慢慢的咳得没那么厉害了,又接着擦了好几回总算是好了。
还得过一次比较严重的食积,人整个瘦了一圈,还吃不下东西,用阿婆的话叫黄皮刮瘦。又是喝汤药又是喝清淡的汤水一点用都没有。实在没辙了,最后一招,把我带到院里一个婆婆那里,她用针扎我的手指头,挨个手指扎完后又扎食指中指无名指的第二关节,直到扎出黄色黏液时才满意,吩咐阿婆说:“这两天别给你外孙女吃什么东西,就喝点清汤水就行,过两三天就好了”。回来路上阿婆问我“好疼不”,我说:“一点点”。其实好疼好疼,这哪是治病,简直就是在受酷刑。可是我一点也不想阿婆知道,不想她难过。但是我瞧见阿婆的脸色有些凝重。
我有一个妈妈比不了的非常厉害的技能-吃药。吃丸子药的时候我一低头一仰头一咕噜就吞下去了;吃汤药的时候在心里一直默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差点连药渣子都吞了下去。听妈妈自己说,小时候她吃丸子药就往地缝里塞,喝汤药趁大人不注意就洒到地上。朵儿,是不是很勇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