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纸片翻飞（4）

4、推演

那常瓶儿的心思，鲜林如何不懂？

可能专攻古汉语的缘故，加之多年来受老爷子的影响，鲜林对《周易》之类情有独钟，奇门八卦，八字五行，这几年也鼓捣得不少。知道了常瓶儿的生辰八字后，鲜林曾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推演过一番，终究道行不够，没能得出什么明确的结论来。经不得老爷子再三怂恿，跟随老爷子去了一趟百里之外的如皋城。街头的黄包车夫一听两人是来找小瞎子算命的，当空吆喝一句“发财喽”，也不多话，拉上两人就走。

老爷子毕恭毕敬报上鲜林常瓶儿两人的生辰八字，将鲜林推到小瞎子面前。却见那小瞎子，冥想片刻，说出一番话来：“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大概四五年前，我替丁巳年壬寅月丙午日出生的先生算过一命的。我还是这样几句话，不知先生是否记得——桃花能有几朵开，有子难有妻入怀，若将纸片领回来，菩萨难消血光灾。说得明白点，这位先生可以与人同居，不可与人结婚啊。其实，这位先生也不用苦闷，改革开放到今天，思想已经大解放，就这样不领证在一起过的情况，也多了去了……”

老爷子急了，慌忙打断小瞎子：“可有法子解？”

小瞎子断然摇头。

老爷子哀叹一声。鲜林也是满心的沮丧，少不得藏起不快，反笑着劝老爷子：“江湖术士的话，哪里就当得真？咱还能信这一套？”

对常瓶儿的失踪，鲜林并没有表示出多少大惊小怪。在常瓶儿的想象中，失去了她的消息的鲜林，该整日失魂落魄，满大街地找寻自己才对。可据自己布置的眼线每天汇报，鲜林却安之若素，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最近的一次汇报中，眼线透露给常瓶儿一个信息，说最近鲜林好像与学院一个搞哲学研究的女同事凌姿过从甚密，并已有了些异兆出现。譬如，那女博士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都冷冰冰的，似乎对方欠了她几百吊，但一旦面对鲜林，就面若桃花，一句一声“鲜老师”。常瓶儿一听，情知不好，连夜坐了火车赶回，顾不得一路劳顿，连行李都没往下放，就把鲜林堵在了家门口。

鲜林看到常瓶儿从天而降，既喜又忧，将常瓶儿狠狠地搂了一下，说，你来得真的太是时候了！老爹哮喘病发作，咳得死去活来，我正要去医院送饭呢。常瓶儿一看，鲜林手里，可不正提着些饭菜？当即将行李一丢，两人打了辆车，直奔医院。推开病房门，老爷子正卖力地拉风箱呢，有个50开外的老太太，正在老爷子的背上轻拍。鲜林为常瓶儿做了介绍：“杨妈妈，我请的护工。”杨妈妈欠身招呼了常瓶儿，然后，端着痰盂去了卫生间。常瓶儿打眼一瞧，只见痰盂里面黄黄白白粘稠的一片，当即干呕起来。等到那股难受劲过去，一抬头，那杨妈妈拿着痰盂正站在自己身后呢。常瓶儿忙从包里掏出纸巾，将眼泪鼻涕擦了，朝着杨妈妈勉强笑笑：“让您笑话了！”杨妈妈把痰盂朝常瓶儿眼前一送，笑道：“你是鲜老先生的儿媳妇吧？我正有事想向鲜老先生请个假呢，看他喘成那样，就没好意思开口，这回好了，你帮我照看照看一下他，我顶多出去两个小时！”

常瓶儿用纸巾裹了痰盂的边沿，回到病房，老爷子平躺着，气顺畅了好多。见到常瓶儿进来，老爷子示意鲜林把自己扶起来，半靠在病床上，和常瓶儿说些闲话。老爷子的眼睛，这回不盯住人家姑娘的大屁股看了，转盯肚子了。鲜林哪有看不出老爷子的心思的？赶紧把话题往杨妈妈身上扯。从爷俩的对话中，常瓶儿得知，这杨妈妈，原来竟也是个可怜的人，41岁上死了丈夫，儿子不懂事，赚的钱还不够自己抽烟喝酒，总找杨妈妈要。娶了个媳妇也不省事，每个月又是美容又是时装变着花样花钱，杨妈妈的积蓄，眼看着就见了底，这不，有点法子谁会来医院做护工啊？

在等杨妈妈来的两个小时里，老爷子每咳一次，常瓶儿就干呕一次。当杨妈妈终于赶来的时候，常瓶儿几乎雀跃着迎接了她。

嗅觉一向灵敏的常瓶儿嗅到杨妈妈的身上有酒气。常瓶儿不禁哼了一声，好一个老太太，害我常瓶儿干呕不止，自己居然请假溜出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