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凡人》——李明理：要讲科学 （终）

        周末，吃过晚饭，李明理一家人聚在客厅。

        李明理正襟坐在三人沙发正中。大儿媳妇坐在左侧单人沙发里，大儿子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搭着沙发靠背，侧着身子，两人低头小声聊着。小儿子搬了板凳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玩着手机，准备随时撤离的样子。

        看看蜜聊的大儿子，看看远远坐着的小儿子，李明理不禁叹了口气，“哎！”

        这是明确的训话信号，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抬起头，坐直了身子。

        “爸，您叹啥气啊？哪里不舒服了？”

        “老二，就不能放个好屁。”看着整天莽夫一样的老二，李明理就来气，转头看向老大，“老大，你觉得咱家和人家家最大区别在哪？”

        “区别？没啥区别啊！”老大茫然四顾，“哦！爸，是不是咱家的装修有点过时了？也是，这么多年了。要不咱重新装一下，家具也换换。”

        “哥，你这一说，还真是啊。现在都兴大电视，背景墙。暖气电线走成暗线。这房顶子有的地儿都起皮了，还有……”

        “我不是说这个。”李明理打断老二，防止他带偏话题，“老大，你们不觉得咱家太冷清了吗？”

        老大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爸，您是不是想给我们找个后妈？”老二依然本色出演，“您这两年在业委会是不是看上哪个……”

        绣花靠枕飞向老二。李明理铁青的脸色让老二意识到，如果他再说下去，飞过来的可能就是茶杯。

        “爸，您别跟老二一般见识。说真心话，您要是真看上谁，我们也不拦着。”

        “老大，你别打岔。你和娟子快四十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老大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媳妇，“爸，我和娟子结婚的时候不都跟您说了吗，我们准备做丁克。您也同意了。”

        “此一时，彼一时。老大，还有娟子。你们别以为爸有啥传宗接代的老思想。爸是为你们考虑。”李明理说道：“爸这次住院，想明白了一些事。以前啊，受党的教育，讲奉献，没想过生死。这次不一样，人老了想的就多。穿着病号服，听着氧气罐子咕噜噜，咕噜噜的响。那时候，我脑子里就一个词：晚景凄凉啊！”

        李明理挥手制止了想说话的老大，“我老了有你俩照顾。老大，等你和娟子老了，谁照顾你们呢？你们别说去敬老院的事，那是外人，人家照顾你，是工作，为了钱，有钟有点，哪有自己孩子照顾的贴心啊！”

        李明理语重心长，似乎在自责，“年轻的时候，听党的话，一心扑在工作上。自从我进了工会，厂工会年年都是市里的先进。退休了，进了业委会，咱小区已经连着三年评为街道上的模范小区。外头的老头老太太都上咱们这凑热闹。”李明理用手敲着桌子，有些激动，“我李明理，可以说，上对得起党的培养，下对得起同事工友。可是啊，我对不起这个家啊。”

        “爸，您别说了。”

        “让爸说完。老大，你打小就听话，学习好，考上公务员。老二，皮，最后看我面子，进厂当了工人，也算有口饭吃。说真心话，走成现在这样，你俩不容易。”李明理看看两个儿子，“爸这次算想明白了，还能活几年啊。我已经把业委会的差事辞了。以后啊，我得为这个家忙活了。”

        李明理伸出三根手指，冲两个儿子晃了晃，“三年，我给咱爷仨三年时间。我出去走走，拜访拜访老同学。老大，给你俩三年时间，想清楚孩子问题，真不想要，我不强迫，老了别后悔。老二，给你三年时间，找个对象，把婚结了，要是敢学你哥。”李明理哼哼两声，咬牙切齿的说道，“当什么丁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