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 - 第二章 他们的“蜜月”

“你看那里有个卖花的老奶奶，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要给你买支漂亮的玫瑰花，”刚从餐厅走出，陶君看到不远处的卖花老奶奶，于是兴奋地对方琳说道。

冬天的上海，尽管温度不算太低，但寒气却好像总能渗过层层衣物透进人的皮肤里，还不时伴有阵阵寒风扫过，而且冬夜总是来得特别早特别快，方琳和陶君一小时前刚进餐厅的时候，天空还亮着灰蓝色的光，而现在整个城市的天空都已经被包裹在黑色的帘幕中，城市的夜空里一般是见不到星光的，但那天空下四处延展的道路、商场和建筑会闪烁出斑斓多彩的光点，这是城市独有的浪漫。陶君拉着方琳的手，朝着卖花人慢慢走去，只见老奶奶独自一人提着花篮，站在商场入口旁，她倚着广告牌站在那里，时不时地向过路人递去手中的花篮。陶君和方琳走进一看，发现篮中也只剩下了最后两支红玫瑰，于是陶君便都买下了。

他开心地攥着两支花，转向方琳，说：“嘿嘿，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的玫瑰花，给你，”方琳在一旁甜蜜地笑着看着陶君，她原以为记忆这些第一次的点滴回忆是只有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没想到陶君这样的男孩子也会这么在意，从今天的见面到现在，“第一次”这个关键词已经从陶君的嘴里蹦出了无数次，回想到这几个小时里他的表现，方琳不禁笑得更甜了，可能这就是恋爱中的女孩子的普遍心情，不管男生做什么都会觉得他像孩子一般可爱，看着陶君攥着花神灵活现、满怀期待的模样，方琳是打从心底里萌生了欢喜之情，就好像肚子里有蝴蝶在拍打着翅膀般美妙，接着她接过陶君手中的花，低头一看，噗嗤的一声笑得更欢了。在一旁的陶君只当她是收到花后喜悦难当，便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再次牵起方琳的手，向地铁站走去。

回到家后的方琳，躲回自己的房间，从包里拿出那两支花，又一个人欣赏起来，她越看笑得越欢，不一会儿便自己一个人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翻，捶胸顿足，过了一会儿她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两朵鲜艳的红花，她拿起手机思考着要不要告诉陶君其实他心心念念买下的并不是代表爱情的红玫瑰，而是象征着母亲和母爱的康乃馨这一残酷的事实，她拿起手机后又放下了，想象着屏幕那头的他听到后满脸的震惊和失望，方琳决定还是不说了，以免破坏了他对于这份“第一次”约会的美好回忆。但是回头一想，方琳也实在是对陶君对花的认知感到很意外，她突然想到这应该是陶君第一次买花送给女孩儿，而且像他这么每天只知道运动及和男同学们胡乱打闹的人，对于姑娘的心思和喜好应该是全然不知的，想到这儿方琳竟有些开心和满足，此刻陶君表现出的这份笨拙和迟钝在方琳眼里却又是一份独特的魅力。是不是真的玫瑰又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陶君那颗想要为他买玫瑰的心，她这么想着，便把这两朵“玫瑰”插在了自己桌上的笔筒里。

也就隔了一天的时间，陶君和方琳又相约去KTV唱歌了，两人不仅对歌曲有着相似的喜好，且在歌唱方面也都算得上是两员唱将，不相伯仲，于是在走进包厢后，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方琳坐在沙发上看着站在包厢中间深情演唱的陶君，眼前的画面和高中时期的某次的聚会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高二下的某个周末，趁着春意犹在，夏至未至，班里的五好友在某次考试后打算一同前去KTV放飞自我，从繁重的课业中给自己放个小假，而彼时的方琳和陶君在几个月前的展览游后交往开始密切起来，于是同班的几个伙伴计划敲定后在之后的周末行动了。

一群少男少女唧唧喳喳兴致盎然地来到KTV，在包厢内激烈地讨论着各种话题，唱歌声，聊天声，玩闹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沉浸在这难得解放的自由中。很快，三小时就过去了，服务人员礼貌地敲开包厢门，打开一条不大的门缝，想要来提醒并确认续订事宜，方琳便自然地起身走至门口来和其商议。这是方琳一贯在朋友圈中扮演的角色，聚会组织者，不仅会组织伙伴们的活动，并且总是在一旁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些细节、交涉工作来照顾大家。和往常一样，方琳站在门口和服务员询问着续费的价格等细节，倏地感觉到身旁的门被大力地猛地拉开了，她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陶君站在她身后，“有什么事吗？”陶君开口问道，“原来他是想来帮忙的啊，”方琳心想，“没事的，你就再给我们包厢续三个小时好了，”陶君说完便掏出了钱包，付完钱，一气呵成，随后便和方琳一同走回沙发坐下了。

坐回沙发上的方琳还有些晃神，回想刚才自己回头看的那一瞬间，脸和陶君的胸膛仅仅咫尺之遥，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层衬衣下散发出的温度。陶君突然拉开门的那股力量，她突然转头回望的瞬间，脸和他的胸膛差点碰上的距离以及陶君利落续费的那份干脆，不过是两三分钟的时间，不过是如常的一些动作，却让方琳略感羞涩，刚坐下的时候微颔着头。到陶君开始唱歌的时候，方琳坐在一旁侧着脑袋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不时地看着站在桌旁正热唱的陶君，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仔细观察过他。只见他一八五的大高个子，偏黝黑的肌肤加上端正的五官，虽算不上主流帅气但是高挺的鼻梁和微尖的下颚却让他的脸显得十分有棱角，特别是当他侧着脑袋时，脸部线条的优势尤其明显，加上他热爱运动，手臂和胸膛都显得十分健硕，身体曲线也非常的饱满健康，就这么看着观察着，方琳陡然感觉好像心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感觉有什么微妙的存在正在蔓延，正想着，只听音箱里传来骤然增大的分贝，眼前的陶君正把左手举过头顶跟着屏幕里的录像带扭动着身体，这突转的画风和热舞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得笑到几近窒息。

然而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方琳和陶君的第一次单独KTV约会，包厢里即使只有两个人也完全不觉得冷清，满满都是两人的浓情蜜意。此时的陶君正唱着甜蜜情歌，动情处不时地看向方琳，眉眼间满是笑意和欢喜。轮到方琳上场时，陶君原以为她要延续这几日的甜蜜温情路线，为他深情演绎一首情歌，谁曾想，屏幕上的《好汉歌》画面让他的美好期待完全破灭。“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 方琳学着刘欢老师的招牌动作，伸出单手起势，同时压低了喉咙，猛地一声吼出歌词的时候，陶君在沙发上大笑得躺了下去，捂着自己的肚子捶胸顿足，看到陶君的反应，方琳也是有些得意，在被自己逗笑失声了几秒以后，赶紧调整状态继续着自己的表演，在一旁的陶君这一首歌听下来，已然笑得体力不支了。两人似乎从这一首歌开始，感情更进了一步，原来还有些羞涩，笨拙的身体接触现在也在互相嬉笑中变得自然与欢乐。

方琳和陶君是有很多相似点的，两人都性格乐观开朗，但是在感情方面都比较慢热，懵懂既是纯真。刚确立关系后的这个短暂的寒假可以说是他们的“蜜月”，但是时光不断倒数的背景下又多了一份酸涩。陶君的寒假假期仅有三周多的时间，从第一周快结束和方琳告白至今又过去了将近两周，他们吃美食、逛公园、拍合照、逛街、看电影，做着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情，各自尽可能地推掉其他所有安排来见面，哪怕只是手牵手一起在街头走走散步，吃个小点心。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能在一起的时间所剩无多，眼看分别的日子即将到来，两人虽然都没有开口，但是各自在心里都在为此神伤着。

如今，两人高频率的见面，不约而同地想要为接下来远隔重洋的几个月时光积攒下美好的回忆，就好像幼时的我们，在被父母送往幼儿园的前几日总是被倍加珍惜地对待，万分的柔软和低语都是为了弥补心中的亏欠与不忍。只是眼前的这份浓情蜜意，却不知在十二个小时时差和上万公里的阻隔下，会被如何消耗。离开了眼前人这可见可触可闻可言的实感，不久的将来，二人只得端坐于前，对着一方屏幕言语对话又将是如何的一份心情。

担忧，不安，焦虑，失落，他们当然都有，上大学至今，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身边的故事也都听了不少。那些从同一所高中开始的感情，太多的结局都败给了遥远的距离。

然而，19岁的孩子，终究是倔强勇敢的，他们相信自己的故事会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们那互相凝望的眼神，清澈而又坚定。

就如同多年前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