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目的只有四个字：求得好死

2024年4月19日    星期五    晴

作为一个快50的人，我此前没有料想到到了这个年龄会面临一个很大的困境：上有患病的老人，下有未成家的子女，自己又处在忙碌的事业巅峰期，还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父母。真的非常累，主要是心累。就是说面对父母的疾病、衰老与死亡，就像在进行一场徒劳的抗争，只能说你只能想方设法延长这个过程，却无法改变这个必然的结果。

人作为一种生物，的确会发生退行，最可怕的是会退行到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大小便，很多老人没有意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排泄了、正在排泄中，或者已经排泄完了。他自己真的不知道，所以常常弄得铺上到处都是大便。家里有老人，只要干干净净、没有臭味就是最好的。

还有有相当多的病人或者老人，因为直肠癌等疾病都经历过肠道的改造，需要挂一个屎袋或者尿袋，凡是做过这种改造手术的人，都极其难以避免身上的气味。人老了、病了，这些东西就成了生活的基本条件。

特别是中年人在照护失智失能老人的时候，内心是很绝望的，看着自己的至亲一天天无可逆转的衰老，一天天走向死亡，真的很崩溃，这种照护其实就是跟绝望作日常斗争的过程。

我们在跟那些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在日常的交流中，有一个很深的体会：只要稍微深入一点交流，就会发现老人的回复驴唇不对马嘴。老人逐渐出现各种记忆的错置、时空的混乱，记性也变得很差，很多小学生都可以回答上来的问题，他们却很难回答上来。

看到亲人变成这样就会非常难过。我母亲也开始出现阿尔茨海默症，看到她的智商不可逆地退化，我真的有些难过。她已经记不清回家的路了，身边没人就会走失。但嘴上她不会承认这点。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母亲给了我生命，然而我们的关系是由一系列生活经历、印象、共同记忆、彼此感情构成的，如今母亲却渐渐忘记这一切，真令人伤心。可能人来到这个世界是没有记忆的，当人要走之前也渐渐丧失了记忆。

我以前经常出差、或者节假日出去旅游，在国内到处飞。祖国的大江南北都曾有我的足迹，然而现在因为要照顾老人，我几乎不出远门了，因为老年人走不动了，他们的生活空间会渐渐缩小，最后小到只剩一扇窗来面对外部世界，作为他们的照护者，我的生活也只能跟他们一样，也只能在一套房子里，暂时被困在里面，走不出去了。

那些瓶瓶罐罐，那些各种各样的药物，几乎每一到两周到医院复查。做为一个妇产科医生对心血管、肾内、内分泌、眼科、神经内科等的用药开始熟悉起来，这不知道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悲哀。人最后都可能变成药罐子，成为行走的乘药的工具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提前体验了衰老。我知道自己将来也会变成这样，这是很残酷的。但是没办法，人到最后就是得清醒地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面对衰老和疾病，最终的的结局必定是死亡，不要抱有任何的幻想，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普通百姓，每个人都一样。

只有少数人极为走运，比如在睡梦中去世了，或者没得什么大病，没得阿尔兹海默症，也没得癌症，没有去经历复杂的化疗、靶向治疗、手术。我母亲的奶奶就是这样。她一辈子健康、能干，八十多岁还干干净净，头脑清晰，明事理，不糊涂，家里洗洗刷刷都是她在做，还把我和妹妹带大。

姥姥大字不识一个，只信仰佛教，每天都在做善事，直到中秋节前的一个晚上，姥姥睡着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她走得利利索索的，没有一丝痛苦。老人家一生节俭，一生行善，寿终正寝是她的福报。

我母亲那天晚上做梦梦见了天上那轮巨大的红彤彤的月亮缓缓在山坡上升起，母亲不停地追赶着，可月亮已经升到了天上，她没有办法追赶了。那天晚上过后姥姥就不在了，母亲总说姥姥飞升到月亮上去了。所以每年的中秋节晚上我们会在老院子里替姥姥烧纸钱。

可惜大多数人没那么幸运，大多数人都逃脱不了疾病的折磨。我爷爷最后的日子患了阿尔兹海默症、食道癌，癌肿堵塞了食道，吃不了东西，最后几天滴水不进。走的那一天他的亲弟弟在他床头痛哭流涕，突然间他像明白了什么，当天晚上就走了。那时一米九的大个子已经枯瘦如柴了。

我的外公也是患喉癌去世的，他是南下干部，公费医疗，走之前经历了手术、放化疗，忍受了太多的折磨，最后还是多器官功能衰竭走的。

现在科学很发达，我们去检验DNA，就可以推测出会不会得肺癌、乳腺癌、心脏病等。一个人什么时候会得什么病，最终会死于什么病，这些都可以通过基因检测知道，而绝非迷信。

所以科学越发达，越证明我们老祖宗讲的话是对的——生死有命。所以我们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

曾仕强老师在课里讲过：全世界的人都在讨论生命的目的是什么，人生的目的只有四个字，求得好死。无论怎样，人生的结果都是死，所以求得好死是最要紧的，求得好死才算没白来这世上活一回。

其实“好死”不仅仅是无疾而终、寿终正寝，它也是死得心安、毫无愧疚，更没有遗憾，这才是我们所向往的。

只有在无惧于死的情况下，才能领悟死的真相。随时随地慎始善终，心安理得，这样的人生无论何时离去，都没白活。

人活一辈子，就是为了求得好死，求得善终。你出生的时候再辛苦也已经过去了，现在要紧的是去善终。我们照顾年迈体弱的父母也是在为死亡做准备，让我们能及早了悟生死之道，让一生过得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