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村之谜

三探石门村

一，    千万不要去石门村

卓一凡这些天一直噩梦缠身，在梦中，他一直徘徊在一个叫做石门村的地方。

卓一凡是A市刑警队长，思维缜密行事果敢，在公安战线屡建奇勋，在A城有“神探”之名。

连着一个星期卓一凡都在做同样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叫石门村的地方。村子建在大山深处，村前有一道巨大的石门，上面写着“石门村”三个大字。

卓一凡如同孤魂野鬼般在石门村里四处游荡，村子已经十分败落，尤为恐怖的是村中各处摆满了布娃娃。

卓一凡正小心翼翼在四处查看，突然传来一声“救命啊”的尖叫。这是一声女人的叫喊，在黑夜中显得尤为凄厉。卓一凡一惊，拔出佩枪，向那女子所在的地方拔步奔去。

到了地方，他看见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双肩瑟瑟发抖。

卓一凡谨慎地打量着四周，见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便舒了口气，收起佩枪，走过去扶起那名女子，关切地问道：

“小姐，你没事吧？”

他的手刚摸到那女子的肩膀，便觉得不对。那女子的身体竟犹如花岗石般坚硬和冰冷。卓一凡大惊，向后连退几步。拔出手枪。那女子缓缓回头，竟是青面獠牙，没等卓一凡开枪，一双手便迅捷无伦地扼住了卓一凡的脖子。

“啊”，卓一凡惊醒，这才发现是南柯一梦。

他定了定神，披衣起床，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凌晨两点四十分。

卓一凡点上一支烟，靠在床头，眺望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

第二天卓一凡刚上班，手下的警员小李就向他汇报，说石莉莉要见他。

这石莉莉原本是贩毒集团头目阿标的情妇，卓一凡为将贩毒集团一网打尽，孤身犯险前往卧底。石莉莉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爱上了他，这种罪犯爱上警察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在卓一凡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卓一凡长着一张酷似影星钟汉良的面孔，堪称警界男神。连公安局赵局长都笑称，卓一凡的男人魅力抵得过三个加强连。

果然卓一凡不负众望，成功在石莉莉身上打开突破口，将贩毒集团连根拔起。石莉莉也因检举有功获得减刑，目前关押在城南看守所。

卓一凡本想拒绝，但石莉莉态度坚决，一定要见卓一凡。

卓一凡想了想，向上级请示，得到批准后去城南看守所看望了石莉莉。

隔着一层铁窗，卓一凡终于见到了石莉莉。石莉莉清减了不少，但一双桃花眼依旧勾魂夺魄。见到卓一凡之后，石莉莉异常惊喜，竟然站起来抓卓一凡的手。

卓一凡咳嗽一声，石莉莉醒悟过来，尴尬地缩回手。

卓一凡问：

“石莉莉，你找我有什么事？”

石莉莉突然低下头去，半天，才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得抬起头，盯着卓一凡说：

“卓队长，石门村，千万，千万不要去。”

“你说什么？”

卓一凡来之前在心中做了很多假设，却唯独没想到石莉莉会跟他提起石门村。

“什么石门村？为什么不能去？”

石莉莉沉默一会儿：

“卓队长，我知道你们警察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我说的是真的。请你答应我，就算，就算是答应一个朋友的请求。可以吗？”

卓一凡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着石莉莉眼神中的乞求，一时心乱如麻。她是怎么知道石门村的？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噩梦的内容的？

五分钟的探视时间很快就到了，看守走进来要将石莉莉带回监狱。石莉莉站起来刚走两步，突然发疯一般挣脱看守，扑向铁窗，拼命拍打：

“一凡，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是不会害你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石门村，你千万不能去。千万，千万不能去啊！”

二，    荒村人偶

石莉莉走后，卓一凡接到局长电话，说城南发生凶案，让他立刻带队前去侦查。

卓一凡不敢怠慢，立即调集人手赶赴城南。凶案发生地在城南深山，山路崎岖地形复杂，经过艰苦摸排，终于锁定匪徒踪迹。一场激战就此开始，卓一凡指挥若定，本来快将匪徒合围。谁知就在此时，匪首络腮刘恼羞成怒，竟然调转车头，向卓一凡冲来，要和他同归于尽。

小李急得大喊：“络腮刘，你不要命了？这样撞过来，大家都是个死！”

络腮刘狞笑道：“反正是个死，能让卓神探给老子陪葬，老子这辈子值了！”

说着油门踩到底，冲着卓一凡直直地撞来。

形势千钧一发！山路过于狭窄，如何容得两车并驶？而一旦两车相撞，势必玉石俱焚。

卓一凡无暇细思，向左猛打方向盘，想要避开这辆车。不想山道上刚下过雨，车轮打滑，车子失去控制，撞翻护栏，在络腮刘丧心病狂的笑声中，卓一凡连人带车翻下悬崖。

卓一凡临危不惧，拼死打开车窗跳车逃生。一股巨大的冲力袭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卓一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他发现自己滚落在一处斜坡上，身下是柔软的青草，除了腿上几处擦伤之外，居然奇迹般的毫发无损。

卓一凡大难不死，起来活动一下手脚，看了眼头顶，辨明方向，然后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等爬上山顶，卓一凡愣住了，他的面前矗立着巨大的石门，自己竟然来到了石门村。

梦中的一切竟然变成了现实，卓一凡感慨万千，但还是走进了村子。

石门村是一座古村，村里约有四五十户人家。但家家关门闭户，宛如死村。卓一凡在村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他发现村里各处摆满了布娃娃。那些布娃娃都跟真人一般大小，制作的栩栩如生。只是年深日久，布娃娃已经腐朽破败，露出里面肮脏的棉絮。残骸丢了一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狰狞。卓一凡走了两步，踩到了一个布娃娃，他小心地弯腰把娃娃拿起来。不想刚伸出手去，布娃娃的头便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出老远，绿莹莹的眼珠盯着卓一凡。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卓一凡的脊梁上出了一层冷汗，他长长吁了口气，拿出手枪，小心地在村中摸索着，村里人睡得早，走了很久，才看见一户人家亮着灯。

卓一凡过去敲门，敲了很长时间，才有一个老婆婆给他开门。

卓一凡亮出警官证，请求借宿一晚。老人答应了，还张罗着给卓一凡做了点简单的饭菜。

卓一凡看着老婆婆瘦小佝偻的背影，没来由地想起自己的母亲，心中升起一阵温暖。他搭讪着问：

“老人家贵姓？”

“姓石，这里人都叫我石婆婆。”

“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其他的人呢？”

“我老婆子命薄，男人四十岁那年上山采药，失足跌死了。只有一个闺女明慧，三年前说是去溪边洗衣服，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这村里的布娃娃都是谁做的？”

“我。”

卓一凡大感意外:

“你？你做这些布娃娃干什么？”

石婆婆告诉卓一凡，石门村建在大山深处，交通不便。年年往外嫁闺女，却没有一个闺女肯嫁到这石门村。这几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有娃娃的人家也陆续搬到山下的镇子上去住了。只有石婆婆跟几个恋旧的老姐妹们继续住在村里。

石婆婆蹒跚着拿来跌打损伤的药给卓一凡上药，然后坐下接着说，村里太冷清了，我想明慧，也想娃娃们。所以我照着他们生前的样子，做了这些布娃娃。这样我看见娃娃，就好像看到了孩子们。而孩子们如果能回来，也不会迷了路哇。

卓一凡震惊地站起来：“生前，这么说，明慧她已经不再人世了？”

石婆婆悲怆地点头：“我有预感，就在这两天，我的明慧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这些年石门村失踪的孩子，又何止明慧一个呢？”

卓一凡的牙咬的咯咯直响，握手成拳，骨关节都因为愤怒而变成青白。

“这么大的案子，警察没来破案吗？”

“来了，可咱这里是四省交界，自古以来就是三不管的地方。歹徒作案之后，不出半个小时就能逃到临省，跨省缉拿，谈何容易。”

石婆婆一把握住卓一凡的手：“卓警官，您一定要破石门村失踪案，给娃娃们一个交代啊。”

卓一凡望着石婆婆的眼睛，站了起来，掸了掸警服上的灰，向石婆婆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三，再访石门村

    第二天天还没亮，卓一凡就起床了。洗漱完了之后，他没有惊动石婆婆，便一个人独自下山。临走之前，他掏出身上所有的  钱，悄悄地塞在石婆婆枕头底下。

    回到局里，众人对卓一凡的归来喜出望外，小李更是直接给了他一个熊抱，大呼小叫，激动得泪花四溅。

    卓一凡匆匆和众人打过招呼后便打开电脑，搜索石门村失踪人员名单。果然在名单里找到明慧的名字，而石门村的失踪人口，竟然多达二十余人。卓一凡握住鼠标，愤怒地想，这么多人失踪，如果案情不能告破，自己如何对得起身上的这身警服。可天大地大，失踪人员又往哪里去找？

他用鼠标下拉，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他的眼帘，石莉莉。

卓一凡一惊，没想到石莉莉竟然也是石门村的人。想起石门村所遇到的凶险，卓一凡开始理解石莉莉的做法。在石门村，他遭遇了生平最大的凶险和最离奇的境遇。而此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楚瞬间击中了卓一凡，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的鼠标几乎被捏碎，嘴唇咬得出血。血顺着嘴角流到纸上，竟然幻成三个血字：

石门村。

    石门村，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一天，卓一凡在开例会的时候突然一头栽倒在地，随即发起高烧。被火速送医。医生给卓一凡进行全面诊断之后，判定卓一凡得了尿毒症，已到晚期。

    尽管家属和同事们竭力隐瞒，但卓一凡还是得知了自己的病情。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凉瞬间淹没了卓一凡，他握着诊断书，在床头坐了一夜。

    天亮后，卓一凡将诊断书撕了个粉碎，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既然命中注定石门村是自己最后一案，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全力以赴站好这人生最后一班岗，夫复何求。

    局里为他的精神所感动，答应成立专案组，以卓一凡为组长，全力侦破石门村人口失踪案。

    开头几天，案情毫无进展，但卓一凡的身体却每况愈下。他每天都强撑着奔波于各地，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破案的线索。这天，他接到一个神秘女子打来的电话。

    “速来石门村。”

    女子说完便挂了电话，卓一凡放下电话，火速带人前去排查。在距离石门村不远的一处废宅里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

  卓一凡严令下属在车中待命，自己独自前去探路。

    卓一凡深吸了一口气，默想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情况。然后下了车，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的精力恢复了很多，脸上奇迹般的有了红润，连肾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卓一凡敲响了房门，门开了，里面男女老少都有，一共七个人，带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见卓一凡进来，七个人都站了起来。

卓一凡见到眼前情形，心知自己来对了地方。匪首见到卓一凡，起身招呼，手却悄悄伸向身后的枕头去摸手枪。卓一凡出其不意地上前，没等匪首掏出手枪，他已经窜到匪首身后倒扣住他的咽喉，右手按住了他握枪的手。

剩下的六个人全部撕开衣服站了起来，露出腰上一圈圈的手榴弹。

卓一凡放开匪首，把手枪和警官证一起放在桌子上：

“今天我来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出门。但你们要知道，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只要枪声一响，外面的人就会集体开枪。我已经是接到死亡通知单的人了，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但是你们不一样。如果你们现在放下枪坦白从宽，还能争取宽大处理。放下枪，是生；拿起枪，是死。决定权握在你们手里，都好好想想吧。”

匪首死死地盯着卓一凡，空气中是死一般的肃静，两分钟后，匪首扔下枪。将手伸向卓一凡，卓一凡给匪首拷上手铐押上警车，这才小声对手下说：

“马上通知增援。”

十分钟后，警车呼啸前来，陆续拷走了剩下的六名罪犯。经过审讯，果然是石门村失踪人口案主犯。经过连夜审讯，他们交代了全部的犯罪事实。

三年前，他们以找工作为名骗走了在溪边洗衣的明慧。等明慧发觉上当后，已经被拐卖进深山。三年里，明慧被转卖多次。其中明慧多次潜逃都被抓回。最后一次，明慧再次出逃却被发现，被堵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明慧假装被擒，然后趁人不备，撞开众人，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明慧跳崖的日子，正是卓一凡去石婆婆家借宿的那晚。

经过罪犯的指认，被拐的妇女儿童全部获救。明慧的尸体也被找到，法医经过勘验，离奇地发现明慧的肾已经完全坏死。而与此同时，卓一凡的病灶却完全消失了。           

医生啧啧称奇，叹为医学史上的奇迹。卓一凡知道这一切都是明慧在暗中相助，她用意念将自己引到石门村。并精心布下一个局，最终借助警方的力量为这些被拐卖的同村姐妹报了冤仇。还将自己的健康肾脏跟卓一凡互换，挽救了A城神探。这一切是那么离奇，却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石莉莉感知到石门村的凶险，千方百计告知卓一凡不要前往，是出自对他的爱。而明慧让卓一凡前来，则是为国除奸，为民除害的大爱。如果说这一切是一个圈套，那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并且充满智慧的圈套。

法院很快便做出宣判，判处主犯死刑，即刻执行。其余众人判处无期徒刑和十五至二十年有期徒刑不等。

主犯被处决那天，整个A城人奔走相告。卓一凡一枪未开，滴血未流，兵不血刃破获A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人口拐卖案件，万口传诵，人们称卓一凡为“时代之光”。

卓一凡也没闲着，他先去了城南看守所看望石莉莉，告诉她主犯已被枪决，感谢她对自己的关心。紧接着驱车去了石门村，他已经想好了，明慧在这件案件中居功至伟，而且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为明慧买一块最好的墓地将她好好安葬，而且将石婆婆接到城里，为她养老送终。而且他还要会同当地的民政部门，无论如何也要劝说石门村剩下的居民去镇上住。

想着想着，他已经来到石婆婆家。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猛地推开门，喊道：

“石婆婆。”

没有人答应，卓一凡觉得不妙，推开内室的门，只见石婆婆倒在地上，面带微笑，已经死去多时。她的身旁，掉着一张今天的早报。上面用头条刊登主犯被处决的消息。石婆婆有心脏病，她脆弱的心房，承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幸福。

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室内一个清癯的背影身上，那背影挺立如松，对着石婆婆的遗体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