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开·车祸（二）

一进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外面虽是瓢泼大雨，总算清凉。可这屋子里却是一股闷热之气。

颜乐此时血液都沸腾了。妈妈会死吗？这是她第一个念头。她还是个孩子，不及大人那样镇定冷静。更何况这样的事情，就连大人一时也难以平复情绪。

小姨拉着她穿过大厅里，走道上，楼层间，一路从厚厚的人群中擦肩而过。

终于到了。

颜乐的心跳得厉害。走廊上有三五个人，都是颜乐家里人和亲戚。她一眼看见自己的父亲，父亲低垂着头，不住地在不宽敞的走廊上走来走去。

颜乐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去，她喊了声“爸爸”，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混进了泪水，一开口，眼泪像外面的雨一样流下来，恐慌和委屈一时间都像找到了寄托。

她只知道爸爸是可以依靠的。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眼睛里也是同样的不知所措和无助。

而这位父亲搂着女儿的手都是无力的，他也没有注意到女儿从头到脚湿透了，本来紧绑的长发松垮地黏在一起，白色的衣裙脏污地贴在身上。

愁云笼罩在这家人的头顶。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一位医生走出来。大家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病人的伤势非常严重，”医生摘下口罩，“刚才我们已经尽力抢救，现在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还要进行手术，我们医院要立刻会诊制定手术方案，你们快去筹钱吧。”

“医生，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她！我去筹钱，多少钱我都去筹！一定要救她啊！”父亲哀求道。

“小妹，”爸爸对小姨说，“我现在去筹钱，你替我守着你姐。”

“爸爸。”颜乐唤了一声。

“还有，看着乐乐，我很快回来。”他看了女儿一眼，摸摸她的头。

小姨答应着把颜乐揽过来。

“乐乐，爸爸去筹钱救你妈妈的命，你乖乖在这儿听小姨的。”父亲用两只大手抹了抹颜乐脸上的泪水。那手一抹，本来停了的眼睛又像喷泉一样往外冒。

“爸爸你快点回来。”颜乐哭着说。

“会，会。”

颜乐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她想不到父亲此去能否筹到足够的钱，也想不到母亲的性命能否得救。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噩运面前，除了哭泣，也只能依靠自己的父亲了。

午夜，颜乐爸爸怀揣着借遍所有亲戚的钱赶回了医院。小姑娘已经在小姨怀里睡着了。

颜乐第二天醒来时，妈妈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昨天医院连夜做好了手术方案，就等钱到位。

毕竟，妈妈还在危险期，而且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

她等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外是焦急等待的亲人。

也不知几个小时过去了，灯终于灭了……

医生再次从手术室走出来，缓缓摘下口罩，神情沉重，说:“非常抱歉，我们拼尽全力了。但病人伤势实在太重……请节哀。”

爸爸只觉乌云盖顶，腿一软，几乎站不住了。

“妈妈！”颜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去看最后一眼吧。”医生说完走了。

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手术室，颜乐扑到已经没有呼吸的妈妈身上。

妈妈眼睛闭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身上还留有淤青，伤痕，还有手术创口。

颜乐没命的哭，哭得几乎要背过气了。可是任凭她再怎样呼唤，再怎样痛苦。妈妈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妈妈的手也再不能轻柔地抚摸她了。她还记得，不久前，妈妈还来学校看她，那时还好好的。如今，她是没妈的孩子了……

也许颜乐还想不到这些，此刻的她沉浸在悲痛中，悲痛本身已经占据了她整个身心。她唯一能想的是，妈妈没有了……

哭吧，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