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母亲
那是冬至后的第三天,我再也没有经历过像这般寒冷的清晨,尽管我已经把所有能穿的衣服全部加在身上。
天与地之间的缝隙刚裂开,车队离开县城十八公里后,缓缓驶入村庄,有一点薄雾,但已经可以看清楚远处的山和树,我一手扶着母亲的灵柩,站在敞开的车尾,望着出来点鞭炮的乡亲,路过一家,鞭炮响一处,我便弯下腰向乡亲致敬一次,驻足的乡亲点头示意回礼,鞭炮声一直从进村便开始响个不停,震耳欲聋,这是这片土地独特的风俗人情,迎接故人落叶归根。
在越接近母亲故居的路程,鞭炮爆竹声越是强烈,似乎震得整个山谷都在起伏,悲呛的唢呐声开始响起,道士开始念经,灵车驻停,丧夫们协力将灵柩抬下,一边三个,随着一二三一声喊一投作气,便开始往那个红砖的大瓦房稳健的走去,最后在红砖瓦房的大门口停下,早已经准备好的四条长登已经放在那里,灵柩临时停放,最邻近的乡亲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果、酒,摆在前方,前几天未到县城来“探老”的人们过来放一只鞭炮,点一支香。
这个红砖的房子,是母亲在结婚两年后盖的,一共有四间正房、一间偏房和一个堂屋,母亲当时住在堂屋右边的那间卧室,当时是由在矿里工作的外公出资盖起来的,在那个年代,这个房子还是很耀眼的,曾经也一度是母亲炫耀的资本,只是后面家道的种种变故,时代的变迁,村里开始不停的盖起了小楼房,而母亲却也没有能力再建一个比其它家更好的楼房,所以在十几年前,母亲便索性离开了这个村庄,去了县城租房多年,一直到我工作后为了给她一个稳定的居所,和姨父共同出资购买了县城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的商品房,她才终于又有了扬眉吐气的神色。
唢呐声变着曲调,道士挥舞着旗子走着特有的步子念着经文,乡亲们簇拥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什么,或是伤心,或是怜悯,或是悲叹,天空开始漂起来了零星的小雨,我端着灵牌在灵柩的前方回应着前来安慰的邻里,腿已经冰冷得失去了知觉。
一拜,二拜,三拜,道士一声“起”,丧夫们便再次将棺材协力抬起,一直往“李家窝”里走去,头天那里已经请“地生”看好地方,墓地也已经挖好,这个座小山里同样埋着母亲一世也未解怨的外公、她一生最爱的长辈太公、和亲近的大姑爹。
人群渐渐散了一部分,至亲们送母亲最后一程,直到棺材放平在墓穴中,填第一把土,渐渐被所有黄土掩盖,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坟包,随着最后一挂鞭炮,从此一别两宽。
在母亲走后的第一年里,她总是频繁的会在梦里与我相见,只是不曾言语,我们在一起的场景还是那个红砖头的房子,常常是静默着做一些日常做的事情,直至有一日的梦里,她微笑着跟我说璐璐,我走了啊,于是第二年开始连梦里也鲜有相见。
我一直认为母亲的离世,是为了让我去放下一些担子,好让我放手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带着这个信念,我的工作和生活也渐渐有了一些起色。
时间的确可以带走很多东西,却除了流淌着的血脉,她日日夜夜在我的细胞里,所以我日日夜夜都会想念她。
像她从不曾离开过的那样。
--------------谨以此文,纪念母亲辞世两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