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要真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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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一桩事儿，和之前学校的许多老同事碰着了。

他们当中，有的，是我曾经一起哭一起笑，现在也能约饭吐槽，素颜开视频的小姐妹；有的，是许久不见，见了仍然能亲热地叫出别号，来个熊抱的好同事；还有的，是之前在单位可以开玩笑，现在在路上见着可以打招呼，却也不会有更多话说的关系。

但这些人，让我有一个共同的感觉：我似乎从来未曾离开过。因为，他们大都还和以前一样，主要是给我感觉、对我的态度都一样。关系好的依然那么好，关系普通的仍然十分普通。没有减一分，没有增一分。我一时间竟然有点激动，为着这份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天拥抱过的同事，好些都有两年以上没见了。但看见彼此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地张开了双臂，并没有什么男女、老少只嫌。和许多年前，我们一拨儿人在一个大办公室办公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连拥抱之后的话术，都毫无改变。大约都是些，男人称赞女人更瘦更美，女人称赞男人更成熟潇洒之类的废话。说完，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但内心里满是温暖。再伸出手在对方肩头拍一拍，可算作安慰，也可算作懂得，更可算是对久别重逢的欣喜。

遇到俏皮的，或许还要再做个恶作剧。故作惊诧地让对方停住别动，告诉他头上有个脏东西需要拿下来。其实，是自己想趁此偷偷在对方头上放一朵小花儿或其他小物件，让周围的人看了都哈哈大笑。然后闹成一气，一群平时对着学生一板一眼正正经经的人，高兴得像群孩子。

同性别的拥抱，男人还好说，最多也就完成以上程序。若是两个女人拥抱，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常常在看似浓情蜜意的拥抱后几秒，就会传来尖叫。不必惊讶，必定是因为其中一方被另一方“袭击”了。不要问我袭击哪里，女人们应该都懂，男人和孩子自然是不需要懂的，关上嘴巴即可。女人善于通过某一特定方式，来衡量对方最近的生活状态，确切的说是身材状况。最直接的方式，当然是上手。不过，这并不适合所有人所有场合，得是关系铁到一定地步，或是群体内部风气盛行已久，大家已然默认。我们这帮人，我自信地以为，大概是两个条件都占着的。

假如真的一直都只是这些美好，即便只拥有过一阵子，也够记一辈子。但现实是，我们都不可避免地，活在那个拍肩之后，大家都决口不提的鸡毛世界。而且，一年又一年，我们已经走到了最尴尬的年纪。上有老，下有小，自己的荷包却永远也不够鼓；更让人着急的是，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却一日多似一日，身体衰颓病痛渐增就首当其冲。

Y是这次变化最大的人，不论是面庞，还是状态。想当年，他总是一脸笑容，对谁都和和气气，人缘关系也最好。谁有难事儿烦事儿，找他他都乐意帮忙。要问学校里谁最忙碌，大家都知道不是校长，是Y老师。人好又能干，谁见谁喜欢，这句话来形容Y一定不为过。然而，我那天见到的Y，竟然灰头土脸，满面倦容，没有一丝笑意。和大家之间话也少了不少，以沉默居多。我有些纳闷，但也没多问，主要是没有问的合适时机。

等办完事散场时，大家和往常一样，不约而同说要一起步行回学校转转。当然，去学校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起走一段路。好在，那天所有人基本都没开车，不是家人开车送来，就是打车，或是骑车来的。这就方便了很多，只需要骑车的人推着车子和我们慢悠悠地溜达就好。

冬天的阳光格外温暖，天也没有刮风，有个活跃的同事唱起一首老歌，大家跟着和起来，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有一瞬间，我似乎觉得我们都还是多年前年轻的时候。走着走着，三三两两就开始结对聊起天儿来。我这才获知，这一群人中，竟大多不在学校了。原来，我们还能聚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

感叹之余，又得知几个消息：头一个就是关于Y，说他已经离开学校两月有余，校长不批，他也没去上班。原因是他累到了，被检查出患有不太好的疾病，需要静养。虽不至于要命，但也需药物日常伺候着。听毕，心内始终难以平静。我熟悉的Y，英俊儒雅、善良真诚、聪明精干的Y，竟全然都成为过去了。眼前，只剩一个讷讷的，暮气沉沉的中年男人。

另几件大致都是关于谁跟谁纠葛了，谁目前的工作多么糟心，新上任的某某又如何奇葩之类的事情。虽然都不是大事，可我明显从当事人脸上，读到很多沧桑和无奈。这种感觉在Q拉着我的手说：“你多给P打打电话，沟通沟通，她太累了。常常被人气哭，我怎么挺她，安慰她也不及你，你的话好使。”的时候，终于化作满眶潮湿，再也没忍住。

P比我小两岁，和我表妹一个年纪。在我心里，我表妹永远是个姑娘，到现在我也觉得她跟我撒娇我才习惯。但P自从见我那一刻开始，就充当着姐姐的角色。不知道她是天生成熟早慧，还是我太过天真幼稚；又或者是她过于体贴周到，而我又十分粗枝大叶。反正，谁都说P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她护着我，我也对她不见外。说句糙点的话，我俩基本就穿一条裤子，吃饭一个碗，睡觉直接躺肚皮的那种。因为爱操心事儿，P总是劳劳碌碌，被我说过很多回，但总也改不了。

这不，老同事都相继走开，她被推上了部门一把手。这本是好事儿，可兄弟部门新来的女人属实可恶，每每欺到她的头上。本是平级，却总要压她一头，连平时说句话，也要对她挑三拣四。向来吃得亏的P，总是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一味忍让退避。却又长了那人威风，五次三番将她气哭。难怪，她的脸上长满了红疙瘩，半年都没落下去。每次电话也都没提这些，大概是觉得不想增加彼此的烦恼罢。我们都习惯，说好不说坏。等到见面捂不住，疯狂吐槽一下应该要好很多。只可惜，我们都在自己的鸡毛堆里挣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

中年人的生活，谁都不容易。这句话我是不喜欢的，觉得甚是矫情。此刻也一样不喜，只是理由变了。我觉得，中年人生活不容易，说得太过肤浅。至少，不容易不应该是我们生活的内核啊。我们的生活，应该充满爱和美好的期待，即便鸡毛满天飞，我们也要有跳跃起来的心情才对。

无论如何，鸡毛只是现象，会抓鸡毛扎掸子才是功夫，也是每个中年人该有的功夫。就像，久别重逢的拥抱和嬉闹；就像，那一首飘在空中的老歌；就像，我还会真心地为谁动情哭一场。

生活，不就是该这么真吗？真的有痛，也真的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