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

              送      礼

      临近过年了，张处长碰到一件人生中最不爽的事儿，组织上宣布他从位置上退下来。

        退下来的主要原因，一是张处长马上到了退休年龄;二是张处长已经在正科处长的位置上干了近二十年。

        最使张处长恼火的是，早不退晚不退，单单到了春节前退。在这个节骨眼上退，这就意味着每年几十万元的进账可能就没了。

      说可能，是因为现在距春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也许，在这段时间内，还会如同往年一样，送礼的来客应接不暇。

        而事实真不是张处长想象的那样。

        接下来的光景度日如年，电话也明显的减少了，偶尔接个电话，往往也是过去那些曾经的女友打来的。虽然他知道，这些女友的来电，几乎都是为着他的购物卡来的，但此时的张处长却依然高兴，高兴的是，毕竟还有人想起他。

        等啊等，时间到了腊月二十九的下午，张处长终于等到了他心中期待的电话。

      电话是本单位下属小连打来的，张处长心想，这一定是给自己送礼的，因为这是小连每年的惯例。

        张处长非常热情地把小连迎进了自家的客厅;  小连的到来，一直让自己失落的心情，似乎现在才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通过退下来一段时间的思考，使他终于醒悟到世态的炎凉和前所未有的不适应。原来熟悉的人，现在感到陌生，原先所做的事，还需重新认识。学了大半辈子的为官之道，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什么叫做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道理;所以，他也悔恨过去在位时的高高在上。

        进门后的小连，经张处长一番突如其来的寒暄，本身并不紧张的小连，此时反而有点儿不自在;也许是受宠若惊或是少有的热情，以至于小连讲起话来都有点儿断断续续，驴唇不对马嘴;其实，此时的张处长也是口有所言，心有所想;他在想，今年别人都不来，为什么只有小连来了？

        实际上，作为小连来送礼，真的没有张处长想的那么复杂。他认为，过去老领导对自己还算比较关照，如今他退下来了，自己就应该来，别人来不来那是别人的事，做人不能太那个了。

        过去每年来送礼，在小连的记忆中，他在处长家待的时间，没能超过十分钟就赶紧离开了，因为张处长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现时情况不允许他待的时间太长。而今天，小连在这待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不知是张处长现在是心情激动，还是在抒发自己人生的感慨，他讲了许多许多话;而小连也在认真的听他讲话，仿佛现在他才发现，目前坐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张处长，而是另外一个人。

        临走时，张处长硬塞给小连两瓶酒。等走出小区门口后，小连拎起袋子里的酒，看看上面的牌子，他惊讶的发现是1573。此时的小连感到自惭形秽，惭愧的是，自己的礼物一大堆，算起来还不如人家半瓶酒的价钱，看来，以后再来拜年，只能空着手来了，也免得给人家添麻烦。不知不觉，小连的头脑中自然冒出一个意念，“当官真不一样”！

        小连回到家里，他仍在静静地思考着张处长的话，特别是，那句“下台了才看清了群众”，很带有一定的哲理性;而此时的小连也在想，是不是“在台上群众也看清了你”。

      更让小连受到启发的是，张处长关于送礼和收礼的格言:

        收礼的最高境界:过节不过节一个样;

        送礼的最高境界:送与不送一个样。

        2022.01.19  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