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干菜大叔与他的饼

人果然是有惰性的，隔得时间长了，会懒于动笔。这笔放下容易，再提起来，有些难啊。

就像上学的时候，只要跑长跑，一定不能中途停下，不然双腿就像灌了铅，再也提不动了。

如此说来，真是有些佩服没有人监督还能保证自己每天都坚持出摊的梅干菜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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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干菜大叔是今年才出现在地铁站附近的，但是按他的说法，他已经烙饼十年了。所以也有可能是之前也在附近，只是我从来不顺路。不过自此之后，每次从地铁站出来，心里知道过了马路就有好吃的，80多秒的红灯也就没那么漫长了。

大叔的摊位颇有岁月感，人亦然。大大的烤炉，整洁的摊饼区，干净得很，却也让人一眼看出一定是做了很多年，算是梅干菜扣肉饼行业的某位行家。此类行家的评定，应该是不需要专业评审团的，顾客觉得好吃，且天天主动光顾，瘦了钱包，增了体重，便是我等民间评委无言的证明。

大叔卖的梅干菜扣肉饼往往是刚做好的，同时还会卖葱油饼，糖饼，但受众都没有梅干菜多。饼大小适中，梅干菜被炉火一烘，烤得香脆，肉肥而不腻，反而有种嚼劲。有时候过马路过到一半，就能隐约闻见香味。如果当天顾客不多，你去的时候，便会见到烤炉上烤好的圆饼们乖巧地围着炉口坐好，并等待被拿走的景象。有种莫名的喜感。

刚开始买饼的时候，也许因为大家的下班时间不一致，总不至于排队。结果从最近的某一天开始，摊子前突然大排长龙。听大家的聊天，发现有的是代表全家来买，有的是介绍朋友来尝尝。又因为这种饼一定要刚烤出来的时候最好吃，所以人突然就变多了。

然而烤好一块饼，大约需要三分钟，炉子里最多能够同时烤三到四块，纵然大叔手再快，也得等着炉子给面儿。

我再也没办法一下车就拿到热乎乎香喷喷的梅干菜扣肉饼，只好耐心地安静地骑着单车排在众人身后，一点一点往前挪。

那一瞬间，突然有种我粉的十八线小明星进入一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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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家的梅干菜扣肉饼往往是不加辣的，顾客无需考虑既不忌口，可以吃得肆无忌惮。但我们低估了大叔的创新精神。

上几周的某一天，我依然没有任何戒心地，在欢欢喜喜扫码付款之后啊呜咬下一大口，随即发现，上当了。

这，魔鬼辣啊。

等吃完半块饼，我忍住冲动，告诫自己，喝口水再战，君子吃饼，不急于一时。必要时，可退兵再议。

当然了，内心戏再多，饼还是要吃掉的。因为真的很好吃。

第二天下班再去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提示大叔：老板，这块是不加辣的吧？

他憨厚笑道：不辣不辣。然后从摊子上盖着面团的白色小棉被下，拿出一瓶辣椒粉，说，想吃辣的今天单加。

我没有问这种调整究竟是基于顾客的反馈，还是他自己尝了之后，也觉得吃不消。但是这销售策略，调整得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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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排队的时候，有个等公交车的小年轻，估计是没话找话说，问大叔每天能卖多少块饼。大叔人也实诚，手上做饼的动作没停，嘴上不忘回答，大概能卖一百来块。小年轻拎着公文包，似乎是被噎了一下，看着大叔摊子上的付款码，有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眼神之怪，让我现在都还记得。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心里算了一笔账，然后觉得自己的工资扣完五险一金到手，还不如大叔多呢？

可大叔的摊位是充满变数的。

前几日雾霾，南京城重度污染，天气预报app在橙色预警和红色预警之间变来变去。同事和学生都带上了3M口罩。下班后，男票深知我的吃货属性，给我发微信，特意提醒雾霾天不要在外面买吃的。

然而我阳奉阴违了一下。毕竟是从小吃遍化学元素周期表的种族，一次雾霾有什么好怕的。

下班之后，我依然直奔大叔的摊位，本以为还会等很久，但骑到附近，才发现那种圆饼们烤好排排坐的景象久违地出现了。

大叔的表情很是淡然，但也有些藏不住的落寞。他将饼重新温热后装好递给我，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多说，和往常一样，安静做事。

那之后，又是几个雾霾天，我没有看见他。

我也想问大叔，为什么不考虑盘一个店铺，但转念一想我肯定知道是为什么。如果再问出口的话，那就是现代版“何不食肉糜”了。

还记得上课的时候，同学们曾经讨论过，古代以农耕为生的百姓们，要看天吃饭。狂风暴雨，蝗虫灾害，大旱大涝，都能影响一个人甚至一家人的生活。

如今，梅干菜大叔们又何尝不是看天吃饭？

但雾霾天过去之后，我觉得梅干菜大叔，应该还会出现在那个人流不绝的路口，继续这种缓慢受锤但坚韧抗锤的日子。

---尾声---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那个看天吃饭的梅干菜大叔。

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