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仙侠传12

第二天早上，青凤含泪望着这位昔日天赋容貌皆冠绝天下的小师妹，与她同样泪水润湿的双眸对在一起。冷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李梦凰目光仍然澄澈。

她此刻已然带上一副纯白色的面纱，遮盖住脸上的黑气，也使人不至于看到自己现在丑陋的面容。她早已收拾好了行装，除几套干净的长衣与五十两纹银以备应急外，便只有自己素不离手的那柄玄玉长剑和一部《大般涅槃经》了。

她原本对佛教并无兴趣，但经此事后，原本乐观天真的她也渐渐悟出了些什么，真切地体会到了所谓命运的存在，于是也开始研习佛教之佛理，潜心于探究天地冥冥中存在的那一丝理来。

她说，那都是先贤往圣最深刻思想的精华所在，纵与己所思相左，亦算博览百家之长，总是有所裨益的，为什么不学学呢？

青凤颤抖着双手，从颈上摘下一副青碧色通体澄澈无一丝杂质的玉佩，轻轻塞进李梦凰手心：“此是哥哥赠与我的护身符，能驱灾辟邪，保佩戴其之人世世平安。凰、凰儿，戴上它，好吗？”

她并没有说，那玉佩本是慕容泽送给她以庆贺她与慕容逍订婚的，也是对她与夫君琴瑟和鸣的真挚祝愿。此刻，将与至亲之人离别，再会之日遥遥无期，她并不愿把此事告诉师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将要出嫁，更不想听她强作笑颜许下心中一切祝自己与他百年好合。

李梦凰默默接过玉佩，自己挂在颈上，晶莹的泪珠自眼中悄然滑落。

忽然，一滴雨水轻轻落下，打在了李梦凰的衣襟上。“下雨了。”她轻柔地呢喃着，短短一句话中似含无限怅然，又似有些解脱。

青凤骤然间放声大哭：“凰，你我曾约定共创大燕辉煌，不许你违约啊，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啊……”

李梦凰柔柔笑着：“凤，不要为我感到悲伤，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去做。今日一别，恐再无聚首之日。惟愿来生岁月静好，亲人平安；愿梦里凤凰，永远如前。来世再相见时，你我还是好姊妹，好么？”青凤此时忽然发现，李梦凰虽然身中寒毒后容貌尽毁，但她的笑容，竟是那样灿烂、动人。

“一定！”青凤有些恍惚了，“梦里凤凰，永远如前。”

骤然间，大雨滂沱而落，泪水夹杂在雨中，滴滴断肠。

山腰上，雨中隐隐传来李梦凰缥缈的声音：“凤，这是今生我最后一次再叫你的名字了，过一会儿，我就要离去，去追寻我的梦想了。你我二人，永远都是好姊妹。来生，还要与你一起，凤凰展翅，翱翔天下。”虽然故作自然，但她看似无忧无虑毫不牵强的话语之中却透出些许感伤，灿烂的笑容之下也有些黯然。

相对良久，李梦凰忽然笑了。她忽从怀中不知何处摸出两个寻常骑士用的那种两斤的装酒的皮袋，扔了一个给青凤，然后伤感地挥挥手，猛地一仰头，咕噜噜灌了近一半袋中所装燕山老酒，不顾醉意，转身再不回头，下山而去。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饮酒。烈酒和着泪珠顺着喉头灌下，灼烧着整个肺腑，她大醉大笑，心中却只是更添几分萧瑟苍凉之意。

那燕酒本就肃杀凛冽，有如春寒料峭，却更是寒凉至极。初饮时酒性烈，令人觉胆边豪气冲霄而起，有壮士一去不复还之慨，其后却是渐渐生出风中萧瑟黄叶摇落的孤寒之意，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正是其最佳写照。当年燕太子丹在易水之畔为荆轲饯行，所饮也正是此酒。李梦凰此时饮来，更有命运多舛之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