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十送母亲

前言：12年前母亲逝世时，我连续写了10篇文章——“十送母亲”，发于强国博客。母亲节前夕，重读这些旧作，依然泪流满面。——高德华

送别母亲（之一）

——解甲归来伴母亲

          文/高德华

      2007年1月15日凌晨两点，我亲爱的妈妈，永远地走了，她是从我在乡下的老家里走的。这一夜，我一直守候在她的身旁，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亲眼看着她走得明明白白，从容镇定，安祥若睡。尽管我的母亲生于１９１８年，寿享八十有九，是真正的寿终正寝，但她的轰然病倒和逝世，仍然在我的心中引起了巨大的悲痛。

自母亲于今年元旦前夕突然中风后，我这个年届半百的儿子，常常像个孩子一样，不能自制，或偷偷掩面而泣，或放声悲号，多次因恸哭而至四肢发麻，几欲昏死，我甚至以为，以我的多病之躯，无力承担这巨大的不幸，会随母而去。虽然我的父亲于二十六年前病逝时，也在我的心中引起了巨大的悲痛，但那时我还在部队服役，父亲从生病、到死亡、到出葬，我都不在跟前，还没有亲身感受到，与生身父母生离死别的苦痛是如此地强烈，如此地撕肝裂肺。

承蒙组织的关照，２００６年，我得以回到山区的老家里伺奉母亲，照料着母亲的饮食起居，为她老人家做饭、烧水、奉药、洗衣、点蚊香、洗发、冬天为她烧炭取暖，每天睡觉前为她架好坐便架和便桶，置放在她的床前，有时和她聊聊天、拉拉家常。自这次中风后，母亲完全瘫倒，并粪尿在床，我天天守候着她，为她联系就医，为她喂药、喂水、喂汤、喂饭，盖被、烧炭、洗脸、洗口，有时夜里守候她，就睡在她的床里边，跟她枕挨枕，以及时了解她的需要，方便照看她，在姐姐们不在面时，我还为她换“尿不湿”。我以为母亲不会走得这么快，我想，时间长了，哥姐们或上班，或各有各的事，之后，又会回到我和母亲一起生活的日子，我必须学会照料屎尿在床的母亲，必须既做男儿，又做女儿。

母亲已走一周了，在我们这里，叫做“出了头七”，但我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尽管兄弟和姐姐、妻子和孩子、娘舅和亲戚、朋友和乡亲们，都劝我节哀顺变，都认为我无愧于母亲，认为母亲没有我这个儿子就不会有如此高寿，认为我是一个难得的孝子，都要我不可过度悲伤而伤了自己的身体，但是，我还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特别是每当夜深人静，每当独处之时，我的思绪就会不由自主地进入思念母亲的状态，回想着母亲这一生所经受的苦难，她对我的养育之恩，她的音容举止和这一年我和她一起生活的细节，也检讨着自己对母亲的照顾不周和不孝之处，想到伤心之时，我还会独自哭泣。现在，我很怕家人知道我内心的悲恸，在人前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将振作起来，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这是母亲生前的愿望，也是对母亲最好的怀念。

母亲过世的几天来，我已经深深地感到，做一个儿子是多么的幸福，如果让我重新做一回儿子，我会做得更好。可是，人生永远不会有这样的重复，因此对我来说，也就永远地留下了无以弥补的缺憾。为此，我想说的是，愿天下所有做儿子的人，都不要说，你做儿子已经做得很好，父母之恩，你永远也报答不尽。

2007-1-2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