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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巷(二十)

2024-05-18  本文已影响0人  大大大泡泡

麦子使劲积蓄地下的力量,晒着日头灌浆的时候,天气突然热燥起来。乡亲们要比往常忙碌,早晚得去地头转一转,拨开麦芒,查看成熟情况,白天还得去煤矿和炭厂做工。这时候最怕遇见邪性的南风,大风要是呼呼吹一晚上,小麦没骨气的趴下,全年的丰收眨眼间泡了汤……

这一年很不幸,当悲伤的小麦伏在地上哭泣,人们顾不得伤心挥舞着镰刀抢收时,乌云顷刻间遮天蔽日,不好,大暴雨要来了!十来岁的我慌忙压起架子车,拉紧黑皮带,妈妈则站在一边推,刚驶进涵洞桥,豆大的雨滴砸在田间地头,无情宣判夏收无望。避雨的乡亲们欲哭无泪,这年景,咋上公粮啊!

幸福巷正对粮店,上公粮是我在大张村最期待的“节日”。全镇居民,拉着牛车驴车骡子车,排着漫长的队伍,等候检测、过秤。敏锐的小商贩嗅到一丝商机,骑自行车灵活穿梭叫卖,以冰糕甜瓜零食居多,我最喜欢花五毛钱买一对老式面包,酸甜松软,一捏团成球,其次是温热的豆沙饼。那年头,除了老传统二月会,只剩下上公粮大张村能轰轰烈烈热闹几天。我常嗦着冰棍,看工作人员拿长长的粮食针(棍子粗细的粮食取样器)扎破口袋,迅速抽出,研究成色。据说交自家粮食大伙都不太情愿,会把石子沙粒杂草籽混掺杂其中,企图蒙混过关,若遇上刚正不阿的工作人员,只能自认倒霉,回家再灌。

一声惊雷炸响,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往妈妈身边靠了靠。闪电掠过天空,光线明亮时,余光里,我瞥见头顶桥墩中蜷缩着一个人,一个脏兮兮披头散发的女人,“gui啊啊啊……”我吓得跳起来,村民们纷纷聚过来。

“静儿,咋回事?”

“那里……有……有gui!”我笃定“她”是gui,捂着眼睛指上边,胆大的村民爬上去查看,原来是个迷路的女人。

“你叫啥?家住哪个村?”

她唧唧哇哇说了一堆,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听不懂她讲的话。

妈妈上前查看她的情况,想把她扶下来,她大抵是饿了,一站起来便重重栽在地上,捎带着把妈妈也拉了下来。

村民们相继送来了干粮和水,她仓促吞咽着食物,眼中噙着泪花。

风雨退却后,她非要跟着大家一起走,自此大张村里便多了她一个外乡人。

大队妇联主任也是个热心肠,把她带回家梳洗打扮,我妈看她个头和我差不多,没经过我同意,擅自拿走我一身衣服和一双水晶凉鞋(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鞋)送给了她,她支棱起来,还怪好看的。村里开始有单身汉打她的主意了……

“你家到底是哪里的呢?父母还健在吗?”妇联主任用蹩脚的普通话询问,她的手在空中比划,写出某个村名,那时候网络不发达,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摇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后来登了寻人报纸,电视台还来采访过,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她在村部住了半年后,主任试探着做思想工作:“你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不如在俺们村找个对象,安定下来?”她一口答应。主任满脸喜庆朝幸福巷跑去,贾老三(大名财)可是我们村里最最顶级的“剩男”,年过三十五,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

“老三,那个外乡女你能相中吗?”主任一屁股坐在他家门口大石头上,气喘吁吁问。

“只要人家不嫌弃咱就行……”贾老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不像两个哥哥爱说话爱打岔,平日寡言少语,闷头干活。

“跟我走,让人家相相你!”急性子的主任蒯着他的胳膊,又呼哧呼哧往村部赶去。

有缘千里来相会,俩人相互一打照面,对上眼了!彼此了解一个月后,幸福巷里张灯结彩,《百鸟朝凤》的唢呐曲朝天吹响,贾老三精神饱满,穿着簇新的新郎服迎接四方宾客。

鞭炮炸响,一片热闹与喧腾声中,外乡女跨过门槛走进贾家。此时,巷子里的人们正忙着闹腾婚礼,谁也没注意到一名妇女拎着皮箱,抱着孩子神色慌张钻进了竹建设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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