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我问爸爸最亏欠的人是谁，他说是我奶奶。

其实我爸爸是个孝子，如果不是孝子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亏欠。我有些纳闷，在我这样一个不是外人了解实情的人眼里他都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孝子为什么还觉得亏欠。问起原因他没跟我说他与奶奶的事却说起了我伯伯。

伯伯是家中长子，伯伯出生的头二十五年里爷爷都相当的器重他，那时爷爷手中还有些权，便让伯伯去当兵，说回来能帮他找个好工作。可是就在爷爷等着他退伍回来光耀门户的时候他成了我们家里的第一个逃兵。就算这样爷爷还是帮他找了个好工作，但是不到半年他就利用职务之便亏空了两万块，当时的两万和现在的两万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问爸爸爷爷是怎么解决这个亏空的，爸爸讳莫如深。伯伯一直败家爷爷一直帮他收拾烂摊子，但在我伯伯娶了我伯母之后爷爷就再也不搭理我伯伯了，爸爸没有说为什么可是我从大人们的口中说的零零碎碎的片段大概能猜得到，用爷爷的话说就是作风问题。后来伯母受不了伯伯跟一个台商跑了，伯伯就变成了一个酒鬼。那个时候我在上小学，其实我眼里的伯伯跟别人看到的不一样，别人认为他就是一个酒鬼可是我觉得他是除了爷爷奶奶之外最疼我的人。我那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住伯伯每天早上都会送我去上幼儿园，到现在我还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候下雨天伯伯背着我去上学时他身上的酒味。

也许母亲都会比较疼爱更弱小的孩子，奶奶真的很疼伯伯。伯伯因为酗酒不去工作奶奶就养着他，肿瘤切除手术刚做完就回家帮他做饭洗衣换床单。伯伯在奶奶眼里就像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后来奶奶病情复发住到了我家，我爸爸请人替他上班他就在家中一心一意的照顾奶奶。奶奶那段时间瘦得很快，爸爸就变着法的给奶奶做好吃的，奶奶复发后脾气变得有些古怪唯独只对我和伯伯一如从前的好，对爸爸和姑姑们常常稍有不顺心就气得直咬牙，跟以前的奶奶真的一点也不像。

那时候刚好是我中考完放暑假的时候，爸爸每天给我钱去给奶奶买她喜欢吃的开心果，然后和我一起给奶奶剥好放在她枕头边让她伸手就能拿到。可是每次只要伯伯来看她她就把所有的都塞进伯伯的口袋里。那段时间我不怎么喜欢伯伯，觉得他什么也没为奶奶做过只想着从奶奶这拿钱去买酒。我讨厌他一身酒味和汗味的出现在我家，讨厌他每天从奶奶这里拿钱，讨厌他每次发酒疯都缠着奶奶喊着要她不要死。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讨厌的人成为了奶奶在临终前最后牵挂着的人。奶奶跟爸爸说，你好生照顾你哥，让他能看见他女儿嫁人。

但是后来，我伯伯在奶奶去世后三个月时也去世了，死于酒精中毒。最终他没能见着姐姐嫁人，姐姐也因为他不得不把婚礼推迟三年。

爸爸说他没照顾好伯伯，爸爸说但他只觉得亏欠了奶奶，我问她不会觉得亏欠姐姐吗，他说少了这样一个爸爸没有坏处。我想还是有的，婚礼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把姐姐的手交给姐夫了。

伯伯去世这么久，只有在春节的团圆饭饭桌上我才会听到有人提起他，大家都记不太清了吧，那个眉眼鼻子都像极了刘德华的男人，那个长不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