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经
“你去哪,我去哪。” 可儿的这句话打破了司徒的计划。
司徒望着可儿,想了想,他决定临时改变计划。他和阿飞把可儿带到一个白色的四方形房子,三面的墙都是白色,一面窗户面向大海,室内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其余什么都没有。
阿飞走出屋子,过了一会儿,带来一袋食物,里面有几盒菜和一盒米饭。阿飞递给可儿,可儿不敢拿,生怕有诈。
“你不是要食物吗。接着。” 司徒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可儿接过食物,半信半疑打开袋子,的确是食物,可儿将它们拿出来放在桌上,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开始专注的吃着桌上的饭菜,眼神偶尔四处扫视。
“你在找什么。”司徒盯着可儿,他明显发现了可儿和其他猎物的不同。可儿两次四处寻觅,她到底在找什么。
可儿不语。
“三年前,在你这个位置,一个男人,也和你一样四处打探。可能他是想知道房子的布局,他好像是个建筑师。” 司徒起身,走到窗户前说:“这不是密室逃脱,这里没有机关,你可以随时走,随你逃。这里没有门,这个玻璃也可以被敲碎。至于你能不能逃脱这个岛,我也想知道。”
可儿放下手里的碗筷说,舔了舔嘴唇,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点点变暗,她小声的问:“有手电筒吗。”
司徒转身,看着可儿的背影,说:“怕黑?”
可儿没说话。
司徒走到可儿面前,用手摸着她的头,慢慢说:“人类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不会轻易适应自然原始的状态。面对黑暗,他们的情绪会第一时间崩溃,没有尊严可言,直接跪下来求我让他们远离黑暗,恐惧,饥饿,寒冷和未知的状态。”
可儿咬了咬嘴唇。
“吃饱了吧,跟我说说你在集装箱里做了什么。”司徒回到座位坐下。
“念经。” 可儿的眼睛眨得很快,她有些害怕。
“什么。” 可儿的答案在司徒的意料之外,可以说远超司徒的预判。
可儿不语。
“什么经。” 司徒好奇。
“地藏经。” 可儿避开司徒的眼神。
“念经拜佛祈求自己平安无事?” 司徒身子往前倾斜,盯着可儿,他想知道答案。
可儿没有说话,她慢慢抬头看着司徒,眼神和他撞上,看着可儿明亮的眸子,几秒过后,司徒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凶狠,一把打掉桌上的饭菜。盒子摔在地上,菜饭散落一地。因为房间没有门,阿飞闻声冲进来,看见可儿正望着愤怒和呼吸急促的司徒。
“你在为那个亡灵度苦恶,超度他,是吗。” 司徒盯着可儿。
“在地藏经出现之前的恶灵冤魂,怎么度化。” 司徒见可儿不回应,开始烦躁。
“说话!”
“我不知道。”
司徒看着可儿,他乖张暴戾的气息久久未散。屋外凉风飒飒,夜幕悄然降临。司徒想起,她怕黑。他咬了咬下唇,露出邪魅的笑,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木屋,司徒点起一支烟,烟雾缓慢升起。向善至真,是统治阶层的计谋,让阶层成为温顺的绵羊,甘愿俯首称臣,没有比思想操纵来得更有效与持久。两汉之后佛教传入中国,不少人开始信仰佛教,传播佛学,人世间的一切苦难因为佛的到来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是善恶有因果,还是人存于世,因果善恶皆现之。
水上直升机停在码头,司徒走出木屋。阿飞在码头等着,司徒朝他径直走去,飞机起飞。
司徒开口道:“这个女人的底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市井百姓。她祖父祖母是个体户,爷爷和奶奶都是工厂工人,政治关系无。她是南平市人,大学来上平市读书,景观设计专业,毕业后就去了英国念硕士,拿的奖学金去的。毕业后回国到艺术空工作室做油画老师。未婚无子女。” 阿飞看着手机里查到的信息,一字一句的汇报。
“这个女人有问题,应该是什么地方被我忽视了。” 司徒说:“她不应该这么淡定,像是有备而来。”
司徒的直觉告诉他,可儿不简单,这让他很恼火。他舔了舔嘴唇,说:“继续查,查一下她身边的人,那天和她一起来画展的那个男人,也查一下。” 他要掌控一切,他要操纵她,在这个游戏中,他不允许可儿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讨厌这种感觉。猜忌,未知,担忧,会让他疯狂,他要百分百的控制,要可儿对他完全的臣服。
可儿独自一人在岛上,从白色屋子出来,从东边开始行走,想要找到人迹,她害怕在这个岛上会出现猛兽或者她害怕的蛇和蜥蜴,她不敢往里走,因为岛中央都是和她一般高的灌木,她不知道灌木里面是什么。
在集装箱里经历过未知的恐惧,那种绝望的情绪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沿着开阔的海边走在沙滩上,四周除了树,野花和石头,其他什么都没有。可儿真的很想发现一些与人类有关的痕迹,哪怕是一个废旧灯塔,或者海边的一双破拖鞋也好,可儿什么也没有找到。
“啊!”可儿呐喊,她害怕,这种孤寂的感觉让她抓狂,没有回应,因为四周遮蔽物不多,连回音都没有,死一般的沉寂。她走了很久,又回到了白色屋子门口,太阳下山,傍晚的风开始变大,温度骤降,可儿打了个哆嗦,她在白屋里的落地窗前坐下。
看着阳光一点点被海平面吞噬,黑暗再次袭来,这次的黑暗和之前在集装箱里体验的不一样,这里的温度不高,她的手脚也没有被捆绑,她身边也没有尸体,但她依旧感觉到绝望与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可儿被寒冷的风吹醒,她在想,为什么还要醒过来,就这么昏死过去多好。在她父母和哥哥那里,她已经死了,社会死,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前还能被社会死,可儿苦笑。
她饿了,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这里没有食物和水,她记得白天的时候司徒说过,这里各个角落都有食物和水,有洞可以遮蔽。她想出去找吃的,但是外面太黑,风太猛,没有星星和月亮,只有一片黑寂和狂风拍打植被产生的刷刷声,刺骨阴冷,可儿不敢出去。
目光看向地板上的剩饭剩菜,这是白天被司徒摔下桌子的那些饭菜,可儿犹豫了一会儿,接着用手把贴在地上混着泥沙的饭菜捡起,一点点塞进嘴里。可儿委屈的泪水流下,和着带着泥沙的饭菜,一口口吞下。
她愤怒,痛苦,恐惧,害怕,委屈,她不曾伤害过任何人,为何落得此般境地。佛说世间因果,那么这般的果又是为何,想不通。她开始痛哭,嘴里的饭菜还没有完全吞咽,她情绪的崩溃和痛哭让口腔中的饭菜呛住了喉咙。
可儿开始咳嗽,嘴里的东西都被吐了出来,她实在不想把它们再捡起来塞进嘴里。可儿咬紧下唇,回到落地窗前坐下,听着窗外狂风大作,她冷得抱紧了双膝,蜷缩在墙角,她的哭声渐渐变小。
“乌拉卡那边军火出了问题。”阿飞来到司徒办公桌前。
“基地被无政府军队端了吗。”司徒平静的问。
“是的,无政府军获得盟军支持,两天内军火和人力都翻了倍,政府军这边完全无法抵抗,在乌拉卡的基地被无政府军占领,军火也被扣下。” 阿飞小心翼翼的说每一个字。
司徒起身,透过落地窗看着城市的车水马龙,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开始变急,忽然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瓷杯砸向阿飞,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声音颤抖:“我上礼拜跟你说过,让把乌拉卡的货加速撤离,为什么你要拖延。”
“我想着先把缅甸的事处理了再去处理乌拉卡的事。”阿飞低下头。
司徒双手用力拍到桌子上,怒吼道:“缅甸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去处理,你要处理什么。资金走瑞士,拍卖会让笑笑去,你需要处理什么你告诉我!”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乌拉卡会这么快被占领,我打算把缅甸那批余下的军火和货从缅甸警方那里找个机会拿出来,所以我就没有顾到乌拉卡…” 没等阿飞说完,司徒一脚踢向阿飞的腹部,那一脚力量太大,阿飞整个人蜷缩了下去。
“阿飞,你是来给我做事的,只需要执行我的命令,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乌拉卡两千万美金的军火和缅甸三百万英镑的货,你分不清孰轻孰重吗。还是说,你分得清,只是不在意。” 司徒弯下身子挑衅的看着阿飞,他在想,阿飞跟了他十八年,但也只是跟着他,十八年前他是谁呢,他是不是在为谁做事。
“你怀疑我?” 阿飞脸色凝重,声音提高。
“你的自以为是让我损失一个多亿,你以为我有多少个亿可以让你的愚蠢去糟践。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乌拉卡的货必须弄回来。”司徒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司徒很气愤也很焦虑,这两年国家对毒品交易和军火走私的把控越来越严,他安插到警方的眼线也被发现,只剩下几条信息源可用。国外的亡命徒都想从他这里刮分更多,不断的谈判和交易把他搞得筋疲力尽,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阿飞弄黄了一个多亿的货,这会让他同时得罪上游卖家和下游买家,他不得不怀疑阿飞。他身边没有人可以用,所有事情他都需要亲力亲为,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人本来就不值得信任,准确来说,他只信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