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离合 亦复如斯

我看见了夕阳。也可以说，我并没有真正看见夕阳。

在回家的路上，我说，我要去看夕阳。太久约束在城市的钢筋水泥里，人，没有了自由呼吸感，压抑随之而来。

我一直向往的大城市，不过如此。我对他说。

他沉默着，不动声色地开车。车窗外，是一大片一大片蔚蓝的天际，绿叶在头顶上空飘扬，或灰或白的云朵浮来游去，像蝌蚪的尾巴，抓不住，逃不了。我仰坐在副驾驶，想到金庸某部武侠小说的结尾:

“你看那天上的云，聚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汽车在慢慢地行进，因为我说想看夕阳。

我的目光掠过一大片白杨树林。车子接近，车子远离，只看见天空携树影温柔醉倒湖面。澄澈的一汪水明如眼眸，她望见鸟儿孤独立在电线杆上，她望见每一个行人匆匆远去；她望见大地上来了一张张看夕阳的陌生面孔，她望见黄昏里走了一串串奔向前程的脚步。她不言不语，她心如止水。

而我，早已经不再想要及时记录下只言片语。感动极了的时候，你好像反而没有什么想说的。因为你抓不住，它们逃去如飞，像日子一般。不如就此作罢，只专注于当下，尽情感受当下，此情此景，也许此生不再有。

王菲在《红豆》里唱着:“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纵使孤傲决绝如她，也有丢不开的执念。这世上的风景，哪有看透的时候？爱上一匹野马，宿命就是一辈子的孤独。

我们路过两个渔民。他们在日落时分打鱼归来，淌着河水，扶着船只，小心翼翼地在水中穿行。每一步下去，他们都探测到了泥土的温度。我不禁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我见过这熟悉的场景。水淋淋的渔民，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是张志和笔下的“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他脱口而出这句诗，被我否定了:“不对，不对，不是！”是什么呢？我路过的已经不是单纯的风景了。那一幕湿淋淋的水中行进图，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当时给我的是一声惊叹，现在，是一幅脑海里永恒的画面。

“今天的太阳藏起来了。看不见夕阳了。”他失望地告诉我。

“没有关系，阴天的傍晚也是很美的。”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