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快熟了》

五月底的晚风，暖暖的，夹杂着即将成熟的麦香，令人陶醉，回味无穷。布谷鸟在耳边重复着单调的歌曲，却轻易的将思绪拉回到过去，，，，，，

小时候，每到这个时候，爸爸妈妈就开始为收麦做准备了。妈妈会把空的编织袋收集起来，洗干净，有破洞的用针线补起来，备好装麦子。爸爸把我家自留地的蒜拔了，铲平，泼水，套上骡子碾压结实、光滑，再用来碾收割的麦子。家家如此，连成一大片晒场。傍晚，晒场便成了儿时我们光脚追逐、打闹、奔跑的好场所。常常玩到月上柳梢才散场。

那时，叔叔婶婶和爷爷奶奶同住，我们家搬出去住。一家抽一人在场里干活，我家是爸爸，叔叔家是爷爷。他俩负责碾场、起场、扬场、装麦子的工作。剩余的负责收割麦子。奶奶并不愿意为所有家人做饭，她只负责给叔叔家看孩子，洗衣服做饭，叔叔婶婶负责上地干活。而我家似乎有点惨，我和哥哥负责在家照看弟弟，哥哥还负责为大家送水。只有妈妈一人收割我家十二亩地的麦子。每天无论回家多晚多累，还要为我们洗衣服做饭。二爷（爷爷的弟弟，因病中途双目失明，爷爷让爸爸妈妈照顾他终老。如今已病逝。）眼睛看不见，帮不上任何忙，但却少不了照顾。妈妈从未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但我常常看到妈妈从厨房出来，眼睛红肿着，她总说是烟给熏的。

我心疼妈妈，很小就学着烧火，做饭。在妈妈没到家时提前把饭做好，好让妈妈有空歇息一会儿。常把饭做得咸淡不定，但妈妈总是夸我做的饭好吃，从未舍得说一句不好。我知道当时我做的饭并不好吃，那是妈妈对我的鼓励。

别人家的麦子都收割完了，我家还有几亩地的麦子没收。舅舅便会来帮妈妈收割。等麦收结束了，妈妈常常会累出病来，瘦的不成样子。我常常暗暗责怪爸爸怎么那么傻，不知道帮妈妈收割麦子。现在想想，其实爸爸的活也很重，爷爷毕竟上了年纪，场里所有的重活都是爸爸干，两家二十多亩地的麦子都经过了爸爸的手，摊开又收起，才进了各家的粮仓。爷爷常常做圆心，套着骡子画圆圈，碾场。

再后来，我们稍大些，麦假收麦时，不再碾场了。两家共买了脱粒机，交替使用。于是一大早我们便起床跟着爸爸妈妈去割麦子，直到碰到麦头会掉才回家吃早饭。（妈妈常让我提前回家做饭）吃过饭休息两三个小时。趁爸妈休息，我和哥哥忙着写假期作业。下午老早又要用架子车把麦子拉到地头的小场里，堆起来，趁麦穗干燥，好脱皮。到了晚上凉快了，再打麦子。常常到半夜才忙完，回家洗洗睡不到四个小时又该开始收割麦子了。天天如此，魔鬼训练一般。我总是累得坐在麦秸垛旁不到一分钟就能睡着。而且我是越忙越累越吃不下饭，只喝水，体重一天一斤的往下减。每个麦假瘦十斤是很正常的事。一开学，班里变化最大的那个人肯定是我。

那时真的很傻，总盼望着下雨，那样的话就不用干活了。记得有一年正收麦子，忽然狂风大作，顷刻大雨直泻，脱好的麦粒来不及装入袋中，在水面上飘着，一部分顺水流入了地头的河中，无力阻拦。爸爸站在地边，抱一些麦捆挡着，妈妈也去帮忙，哥哥用一个编织袋罩在弟弟的头上，踏着“水泥路”往家里走，我站在雨里，看着到处飘浮的麦子，“哇”的一声，哭了，妈妈也哭了，爸爸紧抿着嘴，看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后来，雨停了，流失了很多麦子，又连阴了两三天，地里的麦子都萌了芽，卖不出去，爸爸望着那些发芽的麦子，默默地抽着烟，几天不说一句话。没办法，只有自己磨面吃，做出来的馒头粘粘的，乌青色，很难吃。从此，我再也不巴望麦收时下雨，希望它是晴天，多热都没关系，多累都能忍受，毕竟那是咱老百姓的劳动果实啊，谁忍心它付之东流。。。。。

现在，好多年都不曾割麦子了，都是机械化，几亩地不到半小时就收割完了。然后直接上交了，（我们这里都是种子），人很少出力。但是我一听到布谷鸟叫，便会觉得两腿发软，浑身无力，病了一般。爱人常笑我是被麦收吓的！！我从不辩驳。

如今日子越来越好了，我们都长大了，妈妈却走了，，，，，爸爸也老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生活虽然艰苦，但一家人同甘共苦却很幸福；而今生活越来越富足，而回忆却越品越苦。。。。。。

2020.05.24.21.13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