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之血 前言 飞来横祸
时间过去了近10年,每次路过Ralph & Waston 曼哈顿总部的街区,Susie 依然能在西装革履的人群中,听见那骇人的尖叫。
那是2008年11月21日,离圣诞节假期还有20多天,Ralph & Waston纽约办公室却早已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从一年级律师到管理合伙人,从HR主管到IT男,每天早晨饭后,提起的全是圣诞party。
那天下午,Susie从走廊的厕所走出来,经过四年级律师的第一间办公室,就听见银行监管与白领犯罪部全球主管Eric Johnson手下的高年级律师 Micheal站在门前,和两个同组小律师高谈阔论––
喂,Harriet,一会儿圣诞节 cosplay准备扮什么?猫王?
去你妈的,让你女朋友当猫王还差不多,最好再撅着小爪子学猫叫:幺幺幺幺幺幺幺,喵呜,喵~
行了Harriet,你除了拿我女朋友开刷,还有什么别的特长?我女朋友也没时间,她老板就是个死变态,一个离婚没孩子的老男人,圣诞节都不回家,还想让学生陪在实验室,我看他根本不安好心。
搞了半天,原来普林斯顿博后比我们律所民工还惨,超时加班没有钱,还要陪老板睡。
陪你妈,脑残!不过话说回来,Jamie,你做Maria的炮友,每天陪她睡三天倒很合适。反正她不想再婚,你满脑性事,简直天生一对!
好主意啊,Jamie,圣诞party那天给Maria多抛几个媚眼,再给她儿子买点礼物,看好你哦!
Susie快步向前走去,身为法律秘书,她不关心律师的八卦,更不喜欢好事的Jamie和Harriet。想不到,Harriet却一把抓住她的袖口,八卦的口气好似ABC 娱记:"喂,Susie,你说Jamie跟Maria到底配不配?"
Susie歪过头,寻思该怎样回答,准确来说,是该如何摆脱Harriet蟹爪般伸来的右手。可没等她想出对策,Harriet的手掌就骤然松开,刚才堆满笑容的脸蛋无比僵硬。
Susie对此毫不意外,如果有像机对准她的容颜,那一刻,她的脸上也一定惊恐交加。
22楼过道西侧的尽头,一阵尖锐的女声刺耳清晰地传来,惊叫中带着惶恐,惶恐中含着悲怆。持续了接近半分钟,叫声的尾音才逐渐散去,留下整个楼面的律师议论纷纷。
凭借声音的语调和秘书的敏感,Susie听出这叫声来自22楼窗口最大的玻璃间,Ralph & Waston管理委员会第一个女主席,她的老板 Tina Kelvin。
那个能干要强,冷静睿智,即使被告在法庭公开挑衅,也不会丢掉一丝理智的证券与银行监管律师。
Susie深感不妙,她下意识地加快步伐,想赶到Tina身边一探究竟,另一个声音却从心中隐约冒起,犹如缠绕的鬼魅,让她脊背发凉––
如果Tina能疯癫到失去理智,这背后一定有大事。
911那样的大型悲剧。
终于走到主席办公室,Susie两腿微屈,想和坐在位子上的Tina两眼对视,眼球却瞪大着几乎要掉在地上---
Tina永远梳得一丝不苟,飘逸着摩斯清香的的短发散乱地贴在脸上,仿佛刚被人乱抓一气;眼白红到夸张,好像得了结膜炎;男人般宽阔的肩膀颤颤巍巍,洁白的牙齿紧咬着薄唇,门牙沾满口红,唇齿却还在咬合间微微打颤。
眼看Susie走到跟前,Tina几乎条件反射般握住她的手,就像溺水边缘的未亡人紧抓了救命稻草---
Susie , Olivia死了,Olivia,死---了---!
"什么?你说你家的墨西哥保姆?出了什么事?"Susie反握住Tina大她两寸的手,似乎怕老板在冲动间寻短见。显然,她也被噩耗怔住了。
"割腕,切了无数次,我家的白色浴缸,你知道的,浴缸,冷水,血......"Tina抬头解释,刚刚平静的声音呜咽着断了气,脑袋随着蓬乱的头发底下去,几乎要埋到膝盖间。她右手攥住西装套裙,想让颤抖的上身平静下来,抽泣声却始终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如泣如诉。
"Susie,拉我起来,钥匙在桌上,我们,回家。"哭了近两分钟,Tina终于再次发话,话语一如既往得言简意赅,发音却毫无连贯可言,仿佛每多说一字,都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Susie二话不说,用力把Tina从转椅上拖起来,又从手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就像平日里温柔听话的秘书。Tina挽着她的臂膀走出办公室,在众人侧目之下,倒吸着冷气踏进电梯。
银得发亮的电梯门在沉默间关上,隔间按钮上方的数字从明亮清晰的22迅速下降,宛若Tina恍惚间不断下坠的心。
就在三小时前,Tina还信心满满地答应过Edith Lin,她的墨西哥保姆过完圣诞就会来香港给Edith带孩子,Eric Johnson会接替她成为Ralph & Waston全球主席,在香港办公室任命第一个女管理合伙人;如果不出意外,那位管理合伙人就是Edith Lin。她明年两月入主财政部,Susie Denmark将随她一起离开,去华府做她的首席幕僚。
如今,安排妥当的万事却随着飞来横祸失去控制,好像一节失控的列车,脱缰着飞出铁轨,撞向不远的栏杆与隧桥,在车窗破破裂的缝隙间,溅起满目殷红。
Susie也不会想到,这徐徐关上的电梯门,也犹如舞台剧拉上的幕布,将她憧憬的未知未来,一并封锁在闭塞的空气中。
这一切,却只源于那天中午,Tina大女儿Abigail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