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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人物志·张方·闯入狼群的怪物

2017-07-27  本文已影响298人  唐宋丶

在西晋那段群狼撕咬的时期,有一个谁也不认识的草根,做了这样几件事:

一、带兵劫掠京师洛阳。

二、挟持皇帝迁都长安。

三、废黜皇后。

四、活活烤死主政的藩王。

五、公然掘掠皇女坟墓。

六、掳掠官奴私婢充军粮,吃人肉。

以上任何一项,都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但这个叫张方的全都做到了,而且做的心安理得,并未因此而获罪。他并不为国人所熟知,却在那个特定的时期,影响了历史。

先来看看他的履历:

出生年月,史书没有记载。假定他出现在史官视野中是(301年)二十出头,张方就恰好生于三国终结之时(280年晋灭吴)。汉族,河间人(今河北沧州)。

家族父母,均不详。但可以肯定,是贫苦家孩子。史书只有三个字:“世贫贱”。换句话说,他属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那类人。

他没有自暴自弃,慢慢成长为一个武力型人材。“以材勇得幸于河间王颙,累迁兼振武将军。”凭勇武被河间王司马颙看重,屡次升迁到振武将军。这个军职并不高,但这位老板很重要。他是惠帝的叔叔,当时镇守在长安,是手握重兵的宗室藩王。张方起点高,平台大,靠山硬。

张方的崛起,源于司马家的内斗。

司马颙要讨伐主政的齐王司马囧,派张方为前锋。结果人都没见着,就听说齐王被长沙王司马乂给杀了。司马颙没捞到便宜,又让张方讨伐长沙王。没想到张方一下子就攻入了洛阳城。司马乂率领帝师在城内抵抗,张方部队败退到十三里桥。手下人都劝他连夜逃走。

方曰:“兵之利钝是常,贵因败以为成耳。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用兵之奇也。”

看来张方是个将才,能分析形势、抓住战机、善用奇兵。此战不仅反败为胜,还生擒了长沙王。张方对待俘虏的态度就有点骇人听闻了:“炙杀之”。也就是把堂堂藩王活活烤死。

司马乂死了,洛阳现在群龙无首,张方手握七万精兵,可谓翻云覆雨。他第一次尝到了征服的快感。这个现实对他来说太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唯一能做的就是暴力:

于是大掠洛中官私奴婢万余人,而西还长安。

从这笔记载可以看出,他并没有问鼎中央权力的雄心,只是想借此捞一把,抢没抢金银财宝不清楚,但人是掳了不少,且都是身份卑微的人。

权力真空期,镇守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把持了朝政,东海王司马越坐不住了,裹挟皇帝御驾亲征讨伐。司马颙一直是司马颖的粉丝(与皇帝的亲疏关系是重要原因——司马颖是司马炎的亲儿子,司马颙只是司马炎的堂兄弟),他派张方领兵救邺,张方再次进入洛阳。

这次他做了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废黜皇后羊氏。仅此而已,废后却并未新立,也没对皇子们有任何安排,就这样惊鸿一现。皇后名叫羊献容,前些时候刚被司马颖上表废过一次,司马越起兵前恢复了她皇后地位,这才转眼功夫,就被张方第二次废黜。他跟皇后既无关系,也无怨无仇,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也许是进一步尝试他的能量吧!藩王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司马颖带着惠帝返回洛阳后,张方算是老大了,这次他想多住一段时间,毕竟是帝都。底下士兵们烧杀抢掠,为了找乐子,竟掘开了惠帝之女的坟墓。时间一久,这些从关中来的兵痞们没有了新鲜感,想回家了。

军人喧喧,无复留意,议欲西迁,尚匿其迹,欲须天子出,因劫移都。乃请帝谒庙,帝不许。方遂悉引兵入殿迎帝,帝见兵至,避之于竹林中,军人引帝出,于是军人便乱入宫阁,争割流苏武帐而为马帴。

张方随便都能用兵抓皇帝了,却只是一心想回长安去,可见张方确实对最高权力没有兴趣,他唯一在意的是这种游戏的状态和征服感。当然,还有一种因素不可忽略——对始终垂青并信任他的司马颙投桃报李。

但他缺乏政治头脑——当然他也并不在意——将皇帝搬到长安,难道能让司马颙效仿曹操吗?显然不可能。相反,只能让他成为第二个董卓。

此事四海震动,司马越传檄天下:“欲纠帅义旅,奉迎天子,还复旧都。”一时间风起云动,山东各路兵马共推司马越为盟主,讨伐张方。司马越俨然成了第二个袁绍。

关中惊恐,唯有张方愈加兴奋,对司马颙说:“今据形胜之地,奉天子以号令,谁敢不服?”可惜司马颙不是曹操,张方更不是荀彧。

这次,张方十万精兵,还是败了,毕竟,成为了天下的公敌,是注定要失败。但张方内心是很满意的,因为他站到了那段历史的中心,成为万人瞩目的流星。

张方死于小人陷害,是在公元306年。他被写入史书前后不过6个年头,却注定留下深刻的烙印。他所做的一些让人震动的大事——挟君、废后、杀王、掠民等等行为,都是没有动机,没有目的的。换句话说,他不是这些结果的直接受益者。他就像一个野蛮生长的怪物。

他为何如此荒诞?为何如此怪异?为何与众不同?

或者追问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张方不是生在那个黑暗的乱世,他会是什么样子?

——是环境影响了他,是时代塑造了他。我们不妨大胆推测下他性格的原罪:那段史书遗漏的成长岁月。

他饱尝了贫穷和饥饿,由于连连战乱,他可能早早失去了父母和兄妹。没有家,没有睡觉的地方,甚至没有立足之地。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他被任何人任意欺凌、践踏,毫无尊严,在乱世中,没有一丝希望。

幸运的是,他的命运恰在乱世中得以改变,这种改变让他猝不及防。他仿佛进入到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他拼命地享受游戏的状态。

苦难的身世与获得的力量之间形成的强烈落差,使他迫不及待地去尝试此种权威对另一种权威的打击快感。这也许才是这个怪物的总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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