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会把过去染上光辉
我很少注意母亲。别人也很少注意我。
近来,练笔。我先写了父亲,后又写了友人。也就自然而然地想着写写母亲。仿佛不写,就是对不起她似的。虽我也的确对不起她,不止一次。
母亲是温顺的。这一点我大概是随了母亲。我若是用绵羊来说说母亲,我想她大概是会生气的,只她怕是不会做什么类似常人家的母亲拿着鸡毛掸子把我从东追到西。她只会把眉往上挑,再挑。把额头的皮肤皱成一个川字和三字的结合体。她的凶都是不成样子的凶,她先把声音一下子拔高,就如我们在学笛子时,不,或许用口琴更合适,我曾玩过口琴,不要误会,这个玩只是单纯的玩,不具备名家的把玩之意,也不具备技艺精湛的玩。幼时,见了别人家,口琴感觉稀奇有趣,放到口上用力地吹,吹出去好大几口气,却没见个响声,突然,呜的一声,又尖又细,窑洞外面树上的鸟儿吱溜地飞了。母亲的生气就是如此,音量忽地拔高,再渐渐地缩下去,最后成了轻轻的。成了低吟的伤心,徘徊。然后囔囔着,尽数的难过。我很对不起母亲。这愧疚感随着日子的推移越来越深,上小学,大概一二年级。总是莫名的认为别人家的饭比我家的好吃。母亲的做的饭,是十有八九被我否决的。当然,这其实是有客观条件决定的,我家的饭有一个规律是:面,面,面。少数夹杂馒头,稀饭,擦擦(土豆擦成比丝稍宽,稍短的薄片,然后拌面,最后蒸熟,)。那些年,总是和母亲合不来。我直到现在依旧记得,我在某次快要迟到的情况下,母亲的饭才刚刚出锅,我和母亲吵了一架,空着肚子就奔学校了。那时,母亲怀着妹妹,在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刻,她一个人跑到学校给我送方便面。我没有爷爷奶奶,父亲要去田地干活。这样的场面依旧让我替母亲感到心酸。我在拿到食物后兴高采烈的分给同学。没有给母亲吃一口。想来,那时的我坏极了。只对母亲坏。换别人,我是没有胆的。
其实,这都不是我最想写母亲的方面。
我想说的是。在我长大几近踏进社会时,母亲依旧是活在少年时。我突然,就在此时此刻,忽地想起一句话。是那句: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因为,她依旧相信成年人所不相信的东西。她依旧像年少时待人温和有礼,依旧愿意先把人想象成一个好人,依旧愿意有十颗鸡蛋就给你九颗,剩下的一颗留给她的丈夫,留给她的孩子。她依旧憧憬外面波光流转的世界,依旧相信幼时外婆讲给她她又讲给我的小故事。还依旧相信那九霄云外的天上住着雷公电母,住着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住着七仙女,住着惩戒不肖子孙,住着惩戒坏人的神仙。说句实话,在我这个二十啷当的年纪却都不愿意去相信天道轮回,付出就会有回报。而我的母亲还相信。她总是大年初一不让拿剪刀拿针,说这一天是鸡的生日,拿了会戳瞎鸡的眼睛的。她还说春节的那一天是老鼠娶媳妇的日子,不让我们干啥干啥,不然老鼠会恨我们一辈子,就像小时候我把青蛙打死了,另一只青蛙瞪我,她说这只青蛙恨我,恨我打死了它的同伴,会恨我一辈子的。
小时候,家里面洗衣服要到河边去洗,每到夏天,得把家里的棉衣棉裤还有冬天的被子褥子都(chāi)了带到沟里(河边)去洗。我家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距离远,她就一个笼子(lǒng)里装满衣服,另一个里面放点衣服再把我放进去,她挑着担子把我和衣服一起担(挑)到河边,然后我坐在河里玩泥巴,捉蝌蚪。
小时候,我爸还喂了几只羊,有公羊也有母羊,品种都是绵羊,还有羊妈妈生的小羊羔羔。然后在每天的清晨,五六点钟的样子,她带着我去地里面剜草(挖草)。她拿着大锄头,我拿着小锄头,一大一小去给羊们找吃的。我剜一会就不想剜了,就去找蜻蜓蝴蝶蚂蚱玩去了。或者坐那吃一会东西,看着她在那里用锄头剜一下,再举半高,轻轻的把锄头落到草根处,草就被剥离了地面,草根上还有泥土最后的执著,再抓住草的腰部,头朝上,根朝下,使劲甩甩,大部分的土就洒洒啦啦的回归土地了。有时候会遇到鸟雀,布谷鸟,猫头鹰,我还带回家过一只,可惜只活了半天被就邻居家的大黄猫吃掉了,只给我留了根羽毛。她还经常给我捉蜻蜓,捉蝴蝶,给我捡公鸡彩色的毛做毽子。虽然我不会踢,但设备还是必须有的。陪我一起跳绳,玩沙包。我做了什么坏事,我爸总说我和她是一伙的。然后两个人一起挨骂。当然,也有她给我爸告状的时候,也有合伙隐瞒的时候。
一直都没有注意,原来我的妈妈,她留给了我这么多温馨的时刻。
后来,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后,就再不是她的小宝贝。总是年复一年的和她对抗,与她争吵,无数次的嫌弃她。让她无数次的流泪。
年少时总是歇斯底里的,总是活的那么用力,却又是那么的轻。
在长大后,回过身来,我的妈妈,她,已经老了
可她的笑容依旧那么单纯,那么灿烂,那么温暖。
闭着眼,仿佛霞光万丈。
我是真的有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