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邮票公司的日子(三)

2020-07-21  本文已影响0人  西伯利亚理发师

告别津湾后,我就成了一名最普通的小职员,每天的任务是不断地翻开邮票年册,然后对照着价格表去背下来。早上到了做做卫生,中午吃饭和大哥哥大姐姐们聊聊人生,下午犯困了就趴在桌子上打个盹。后来马姐告诉我,上班时候是不能睡觉的,这不是学校。

马姐是邮票公司的二把手,她只负责邮票的业务,而当时公司另外的两个业务是不挣钱的,一个是刚刚起步的淘宝店,一个就是已经阉割的乐团。用她的话说,就是她每天在忙着给公司挣钱,而那两个部门每天则是在把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再花出去。

到了年底,是全体员工一起装邮票年册的时候。每种邮票最初都是一整版印出来的,到了我们那里也是一版一版的大邮票,所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它们撕成一张张的小邮票。

我虽然有双拉琴的手,但从小到大都不擅长做手工活,每张邮票的四周都有一圈细小的齿边,哪怕是断了一个齿,这张邮票也就算是废了。

我小心再小心地去撕,可还是撕废了不少邮票。每废一张,我就算着价钱,还特意把计算器摆在手边。不一会,马姐走过来就问我,你这是算嘛呢?

我说,算我得扣多少钱啊!

她笑了,说这些票不值钱,不用扣,但你还是得注意点,撕邮票啊,得有巧劲,你越是小心怕它坏了,就越容易撕坏。

我觉得马姐说的太好了,这感情也像邮票一样,越小心呵护,怕失去它,就越是得不到。工作半年多后,我遇到了一个算得上是心动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她的模样了,只记得她名字里有个“雪”,暂且叫她刘雪吧。

刘雪是大鸟女朋友桐桐的同学,也是师大快毕业的学生,小提琴专业。在此之前,我和大鸟又回到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生活,那阵子他说不会把桐桐接过来住,可感情这东西一上了头,谁能把持住啊。于是,我和大鸟的二人世界变成了三口之家。

那天我们正吃着饭,桐桐瞪着她那双滴流圆的大眼睛看着我,说,小宇哥哥,你没对象是吧?

我把差点放进嘴里的肉又放回了碗里,说,是啊。

她又说,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是我舍友,挺好看的。

我一想,还有这好事呢,当然答应了。可后来听大鸟一说才知道,原来人家是刚分手,我就有些抵触了,心想被别人玩腻的姑娘,我接过来了,会不会有点贱?

大鸟挥挥手说,不贱不贱,谁还没经历过感情啊,现在分和分一年的,有什么区别吗?只有这个时间才是女人最虚弱的时候,你得趁虚而入。

没过两天,三副筷子变成了四副。我们屋子客厅特别小,所以吃饭只能在我的卧室,凳子也有限,所以我和初次见面的刘雪就一起坐在了我的床上吃。姑娘还挺客气,说她这是外裤,会不会把床单弄脏了,要不要脱下来。

我连忙说,没事没事,别脱,呃,别怕脏,呃,别停,呃,饭别停...咱还是好好吃饭吧!

那顿饭上,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时不时竟然还会从嘴里蹦出来几个成语,每次说完就觉得这段感情肯定是废了,和那些邮票一样。结果,是饭后的KTV拯救了我。刘雪说她喜欢王力宏,我便赶紧在自己脑袋里的曲库中复习了几首歌,然后拿起麦克就唱了起来。

每次唱完,刘雪都会盯着大屏幕里的王力宏说:好好听耶。远处的大鸟和我目光叫错,意思是说,差不多了。

随后桐桐开始发力,点了一瓶洋酒,劝着刘雪就喝了起来。刘雪似乎想起了点伤心事,越喝越凶,一杯接一杯,一瓶不够,就又点了一瓶。最后,她倒在沙发上再也没法盯着大屏幕说“好好听耶”这四个字了。

从KTV一出来,大鸟和桐桐就打车先走了。我搀着刘雪站在KTV的门口,我问她,去哪啊?她说,回宿舍。我说,12点了,还回得去吗?她说,回不去了。我说,那怎么办。她说,去你们家啊。

我说,钱都结账了,兜里就剩五毛钱了,没法打车了。她说,那就走着走呗。

在那个冬日的夜晚,我搀着刘雪一步一步地朝着住处走去。风吹在外套上是凉的,酒流淌在肚子里是温的,而我搀着她的那条胳膊则是火热的,甚至出了汗。

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穿过了大光明桥,穿过了音乐学院后门的那条小路,穿过了买糖葫芦的小铁亭。每到一处,我就和她讲,这里是我们之前常去的网吧,台球厅,琴房,宿舍...

我问她,我今天表现的是不是特别衰啊。她说,挺好的,真的,要是能早点到家就更好了。

半小时后,我们终于回到了住处,可我发现钥匙在大鸟那里,而打车的他们居然还没有回来。于是我和刘雪在简陋的楼道里又站了五分钟,她似乎没有力气了,或者是脑子被酒精完全占领了,没有一点重心地向墙倒去。我赶紧一把又抓住她的胳膊,朝自己方向拉了回来,她便完全地靠在了我的身上,头死死地贴在我的肩膀。

不一会楼道的感应灯就暗了下来,刘雪像是睡着了,我一句话也不想说,连呼吸都调整到很小,我怕感应灯再亮起来,怕她醒过来。

灯还是亮了,伴随着大鸟和桐桐的嬉笑声,他们特意在外面兜了一大圈才回来。那晚我和大鸟挤在一张床上睡的,他问我怎么不趁虚而入。我说,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占便宜的人。他说,嗨,感情么,总得有人先耍流氓,越小心就越玩完。我说,我不信。

转天,我照旧去上班,刘雪到了下午才联系我,说把我电脑的电用光了,又找不到充电线。我惊奇地盯着着手机,本以为她早回学校了,没想到她却在我的屋子里待了一整天。于是我叫她来找我,晚上一起吃饭,然后送她回学校。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师大真是太远了,师大的校园真是太大了。往后的日子里,我每天下班都去师大的食堂和刘雪吃饭,每次去我都会带一些她爱吃的小零食。饭后她便带着我在师大里闲逛,那里有咖啡馆,有大广场,也有琴房。我走在艺术楼的走廊里,听见偶尔传出来的器乐声,我说,这种感觉挺怀念的。

直到有一天,她们马上就要放假了,刘雪对我说,要不咱们以后别见面了。

而我却说了最直男最备胎的几句话:为什么啊?我可以等你的。我不怪你。

在我目送她踏上归家的列车后,我独自骑着大鸟的电摩托来到了摩天轮。刘雪说过,她在天津上了快四年的学,却从来没有坐过一次摩天轮,还特别想放一个孔明灯。那时我早就在脑中规划好了带她一起坐摩天轮和放孔明灯的场景,于是我琢磨着怎么也得把这个愿望独自去完成了。

我在摩天轮下面溜了一圈,买了两个孔明灯,又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平台,一切准备就绪,可惜那天的风太大,我很难打着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点着了蜡烛后,拴着蜡烛的绳子又被火给烧断了。幸好我买了两个。

当孔明灯终于被大风刮起来后,我赶紧掏出手机给它和摩天轮拍了张照,随后给刘雪发了过去。然而短信上只有三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谢谢你。

多年以后,我和另一个貌美如花也是马上要毕业的姑娘一起撸串时,她一边嚼着肉筋一边说,我们学校那些男生啊,都太幼稚太屌丝了,你就不一样,有种成熟的魅力,知道我们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我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笑着看饭店的窗外,自言自语地说,那会,我可能比他们还幼稚还屌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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