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深山老妪（4）

分家后，家里的百余亩地分成三份，老大老二各四十亩，玉和老三家的王氏跟着老爷太太过，他们一起分了50多亩，老爷本不想要这么多，管理不过来，玉坚持要，老爷没有过多反对便答应下来。

王氏人随和、本分又勤劳。尽管没有做过家务事，现也学着做饭洗衣之事，家里三代人主要靠她照顾着。

村子里已经有人陆续饿死，能当兵的都出去了，管他啥兵，总能吃个饱。

玉心里就一个念头，不知道世道变成啥样，都得吃饭，有土地啥也不怕。所以她劝说老爷，种地时候雇佣一些短工，收粮后给他们粮吃。老爷活了半百，这种灵活的想法还没遇到过，被玉说动了心，以他的为人，到村上很快将年纪稍大些的人聚集起来，翻地播种，抢秋小麦播种时间。

玉破天荒地剪掉了一头秀发，短发束起一条小尾巴，她觉得这样利索，梳理起来又方便。管不得那些个形象礼仪，招到赵家上下的嘲笑与打趣。村上大户赵家并没有因为官兵的驻扎变得落败，他们家的金银珠宝换成钱财，继续过着优越的生活。可是玉不在乎这个，自己本来就苦出身，自己的父母依然在生死线上挣扎，她骨子里的血脉主导着她要自强。老爷太太嘀咕了个把星期，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一家人生存是大事，将来糊口问题多亏了玉。

玉就像一个男人一样，比大家起得早、回得晚，田间地头一锄头一锄头的松土、翻地、打畦梗，撒种子。干得比这些短工们还多一些，大家对她刮目相看，也有人背地里议论说不成体统，一个女人家没有女人家的样子。玉在田地里处处为先，不叫苦、不喊累，短工们干活格外卖力些，他们心里想着，在一个女人面前败下阵来，实在脸面上过不去，老爷太太分外高兴。老爷太太思想斗争了几天，改变了屋里闲坐、一杯茶一本书的状态，两人用木棒抬一桶温水，给大家解渴。短工们看着太太那一双小脚小碎步走路的样子，一个个脸上憋着笑不敢出声，毕竟是东家，不敢造次，可那滑稽的样子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玉最初几天浑身酸疼、四肢乏力，有时候饿的头昏眼花，她回到家吃五个馒头外加一大碗菜时，把老爷太太惊得目瞪口呆。几天下来慢慢习惯，王氏偷偷地给玉多留一些小肉。她开始认为玉过于出头，失了为人媳的本分，可是现在越来越喜欢玉，她觉得玉将一些她心底里隐藏着的想法变成了现实，玉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她姓王，多了一点就成为玉，而玉就比她多一点勇气、胆识与魄力。

玉开始并没有想到家里人会这般团结，老爷太太几十年的思想会因为她下地干活而被影响。她越来越有信心，一家人的日子还能过得红红火火。她看着田里越来越有样子，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在上冻前，地里能完成30多亩，这是多大的收成啊！她心里特别惬意。欠短工们的粮食，明年一定可以还上。还有20亩地，荒着实在是太浪费。还是大哥二哥他们精明，把地租给了村上的农户，收成时候给他们交租。她还是太年轻，一门心思地想自己把地搞起来，完全没有预估到最终的结果。

老爷开始时候也想租出去，可是他种了几十年不舍得。觉得自己的地还得自己种。现在看来短工雇佣的少，不可能完成。年前，把20亩地租给了他人，大家都没钱，也只是承诺有了收成给粮食。

贾家存的一点家底被这风风火火地播种用去了一大半，余下的是否够用，老爷太太有些担心。幸运的是，冬天洋洋洒洒飘着的雪花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雪被，瑞雪兆丰年。第二年老天爷特别开眼，一段时间下一场雨，地里的草也不甚多，麦子长势特别好，整个村大丰收。家里堆满了粮食，只是荒废了一冬的20亩田颗粒无收。

接下来的日子好过多了。做短工的卖劲干、租地的更卖劲，所有的事情都向着蓬勃发展。玉还想自己下地做事，老爷这个时候脸上阴沉。原来那种掌家的感觉随即而来，认为家里儿媳总出去做事丢人，原来是没办法，现在可以正常生活，就得马上改，一个女人一直抛头露面实在不像话，他的脸没处放。

玉心里不是滋味。老爷怎么说变就变。自己太幼稚了，还以为自己影响了老爷，原来都是权宜之计。玉思前想后、进退两难，她想自己单独生活，可不能让老爷难看，让乡人在背后戳老爷的脊梁骨，自己出去干过田里活，大家已默许，可是老爷却又不同意了。

玉不能公然反抗老爷，自己能有今日，老爷太太对她的大恩大德，她必须报答。况且老爷不让她出门下地，不仅仅是他脸面的问题，也含着对她的关爱之意。毕竟她的孩子还小，需要她照顾，现在不像从前，有张妈照看。原来种地时候，她的奶水胀痛难忍，匆匆忙忙跑回家挤出到瓶子里，再给她的孩子喝。现在孩子断奶了，还是需要她照顾生活，王氏不可能承担照顾她孩子的责任。

玉最终随了老爷的意愿，在家里安心带孩子，和王氏一起做家事，贾家的日子越来越和美，老爷太太享受着两个儿媳的孝顺，孙女孙子的膝前欢乐。

好日子刚过5年，村上又来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