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

剑气纵横太阿出 漫点寒光射斗牛

2022-07-08  本文已影响0人  洛霞齐飞

楚国,郢都,熊横回国后,即位为王,可是内忧外患下,这个王实在是难当。秦国派人索求巫郡,上庸等地,齐国要派人接手淮北八百里之地,楚国内部各旧贵族趁势壮大自己的势力,与王室分庭抗礼。

“向秦国发出通告,楚国已有新王,割地之事无需商议,楚国拒不割地。”熊横与屈原,子兰,慎子正在宫中商议,屈原与子兰针锋相对。慎道乃是齐国稷下学宫的著名学者,为哲人,深得熊横的器重,由衷的愿意称他为一声老师。

“王上,该当如此,楚齐联盟,共拒强秦,秦国囚我君王,掠我臣民,士可杀,不可辱。”屈原义愤填膺。

“三闾大夫,你莫要在这指手画脚,连横秦国,还是齐国,乃是君上说了算的,秦国实力不弱于齐国,况且,齐国,也要我们楚国淮北八百里,这地,给是不给。”子兰指着屈原的鼻子,问道。

“老师,你说如何?”熊横转头看向慎子,慎子正悠然坐在案几前,品着兰陵酒,听到楚王发问,急忙起身说道:“君上,此事不妨拿到朝堂去议论,让大臣们各抒己见,我们再斟酌斟酌。”

“嗯,如此甚好,屈卿,上官大夫,你俩莫要争了,秦国之事已成定局,向齐国割地,明日,朝堂大议。”

“诺。”子兰拱手退下,屈原却留在楚王身边,迟迟不肯走。顷襄王问道:“屈卿,有何事?”

“君上还在秦国,我等是否设法营救,为人臣者,忠孝为先。”屈原说道。

“那是自然,只是,屈子,事情,得一件一件做,齐国之事终了,我等便设法营救父王。”

“多谢王上成全,臣告退。”屈原悻悻离开王宫。他也知道,这是顷襄王在敷衍自己,真若是救回楚怀王,那顷襄王该何以自处,自己仗着拥戴之功,屡次谏言,楚王能忍得自己一次,可忍得第二次,第三次?是自己不识抬举,不识时务?也许是吧,自己为何决意如此,唉,执念吧。

翌日,楚国朝堂上,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王上,我等楚国,不想如秦国一般,背信弃义,此刻我大楚面临齐秦双重压力,唯有稳住一方,形成制衡关系。秦国虎狼,不足信,我意,割地于齐以连横,并非我楚国弱小,而是向诸侯展示我楚国言出必践,信守承诺。”上柱国子良说道。

“好一个言出必践,一个承诺便要拿先祖数百里地来换取,这代价,楚国承担的起吗?若失淮北之地,我楚国何以称雄天下,何以取信于民?土地乃一国之根基,万不能失,我楚民各个有威严,死战不惧,王上,请派臣戍守淮北先祖之地,臣愿战死沙场。”昭常义正言辞,气势凛然。昭氏家族之根基,便在淮北,淮北富庶,更是制衡齐国,攻取宋国的必经之地,岂能轻易与人。

“王上,昭将军所言有理,只是,齐国必会恼羞成怒,进攻我国,我愿意出使秦国,请秦王派兵援助,震慑齐国,淮北之地与齐,与秦国利益大是冲突,臣定斡旋有成,请我王允准。”景鲤说道。

“好好好,很好,各位臣工,寡人已然明了,于齐国之事,容寡人思虑,各位散去吧。”熊横听完这些大臣的方案,也觉得选择余地多了许多,屈子也没有更好的意见,那就再问问老师吧。

慎子听完熊横的陈述后,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王上,臣似是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这样,先让子良大夫前去齐国履约,说是让齐国来取淮北之地。再派昭常将军,前去戍守淮北,此事,没有王令,乃是昭常个人为之,齐国必定大怒,可是仓皇之间无法整军备战。再派景鲤大夫前去秦国,游说秦国支援楚国,震慑齐国,如此,淮北之地,便可保住,齐王若是兴师问罪,便一切推给秦国,挑起秦齐争端,那是最好。”

熊横听完抚掌哈哈大笑,夸赞道:“老师妙啊,妙啊。”二人相视一笑,便开始了宴饮作乐。顷襄王即位,兵不血刃保住了淮北八百里,可是让楚人很是振奋了许久。

而在顷襄王利用完秦国之后,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秦国的割地请求,并申明,楚国已有王,还请秦国不要白费心思。结果,等来的是秦国大兵压境,楚国一战损失五万人马,被秦人夺取十五城,自信满满的顷襄王被浇了一头冷水,自此沉沦下去,夜夜笙歌,日日宴饮,过起了神仙般的快乐日子,全然不管父亲处处遇险,楚民洪水滔天。

逃出去的郑袖三人一路穿行于河西高地,专挑渺无人烟的地方疾行,郑袖本来湿润滑嫩的皮肤,由于风沙的侵蚀,变得干燥起皱,可这会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秦人定紧随其后,也许前方处处都是陷阱。三人历尽千难万险,终于看到了蔺城的城墙,三人亮明身份,蔺城守将不敢擅自做主,便请示了赵王。可是如今的赵王乃是赵武灵王的次子赵何,年纪幼小,政务基本由相国肥义和宗室赵成负责。赵雍则自称主父,去了代地,全权负责赵国军务,开疆拓土。

“三位,实在抱歉,赵王严令,三位不得入城,请自便。”蔺城的大门始终没有对他们打开,最后的退路,也被堵死了。

三人筋疲力竭,又渴又饿,便靠在大河边的繁茂林木中,歇息了一会。

忽然,听闻一阵马蹄声声,离几人越来越近,东皇大司命率先惊醒,急忙叫醒二人,“王上,我等此时尚在秦国境内,这等马蹄之声,雄峻无匹,似是战马,你与王后在后躲躲,我来应付。”

“可能这里,便是我等的修罗炼狱了。”楚怀王笑道。郑袖依偎在楚怀王的怀里,将地上的一个果子用袖子擦了干净,递送道楚怀王的嘴里。

“也好,战死在秦人手中,总好过庸懦无为,寡人的利剑许久未出鞘了,今日,便新仇旧恨,一起算。”楚怀王拔出随身太阿剑,看着这些秦人慢慢走进。太阿剑乃是楚国世代相传之王室宝剑,唯有楚王有资格佩戴此宝剑。

相传,太阿剑乃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铸剑师共同心血之作,乃天下神兵,凝聚天地灵气而成,乃是威道之剑,与楚国国运有着莫大的关联。伸剑初成,便引得当年的中原霸主晋国的垂涎,便出言索要,被楚王拒绝,晋国便以此为借口发兵灭楚,围困楚国都城三年,城中粮草告罄,易子而食,已到生死存亡之关头。楚王动员全城百姓,亲自站上城头,看着晋军遮天蔽日的军容,楚王信念坚定,今日便以我血献祭太阿,楚军将士,随我,死战。太阿剑似是感应楚王必死之决心,一团磅礴剑气纵横而出,瞬时间飞沙走石,猛兽咆哮,惊雷电闪,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晋军顿时乱作一团,楚军趁机而出,杀的晋军浮尸千里。此后,太阿剑便被当作神剑,在楚国王室传承。

东皇大司命斜倚在树旁,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全然不理会一众人马已经近在咫尺,来人正是赢桃和赢威。

“前辈,我等与你无冤无仇,只是,楚王,是我等接了严令,若是拿不回去,只怕我等性命不保。”看着三人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赢威甚是佩服,语气自然也客气了许多。

“你等性命不保,与我何干?笑话。”东皇大司命冷笑道。

赢威与赢桃对视一眼,大手一挥,黑色披风在风中扬起漫天沙尘,百人锐士和玄鸟埙卵纷纷后撤,手中弓箭皆已上弦,弓弩手护卫赢威和赢桃安全,百人锐士直扑向楚怀王。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可算说了一句正经的了,我也好活动活动筋骨,来吧,看招。”

赢桃与赢威有了与庄子对战的经验,此刻临敌,自然配合更是默契。东皇大司命与他二人已经是第二次交手了,自然也不敢小视。上手便是杀招,“承风九歌”以内力御剑,青山松柏拳法亦以内劲发力,两者相碰,一时之间,很难见分晓。

李穆跟着赢桃一众人等,尾随而行,是以三人交手之时,他也已经在树上观战了。此刻的他内心极是矛盾,东皇大司命于他有授艺之恩,为人随和厚重,乃是得道高人,可是弟弟与心爱之人,却是接了王命,这一次,双方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了。李穆不知如何面对这种场景,帮也不是,不帮难道就任由他们打下去,如此,必有一伤。

赢桃与赢威二人之力,堪堪与东皇大司命战个平手,承风九歌果然名不虚传,赢威内心赞叹道。

“同心同德。”赢桃绕至东皇大司命身后,赢威正面发力,也是同样招式,前后夹击,东皇大司命双掌分开,砰的一声,与二人对上掌力,局势就此僵持下去。可是东皇曾为了救李穆,损耗大量内力,而赢桃与赢威二人却是越战越勇。东皇额头上的汗,慢慢渗了出来。

“太阿剑,今日你我要饮血秦狗了,杀。”楚怀王双手持剑,向着百人锐士队便冲了过来。他也有些许武学功底,只是长时间不研习,早就生疏了。楚王只一个斜劈,前方一锐士横剑拦挡,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名锐士的宝剑便被斩断,脑袋也被削了个平整。

众多锐士眼见太阿剑如此锐利,便纷纷后撤,楚怀王持剑一步一步向前,内心中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结阵,围杀,冲。”锐士什长吼道,当先拿起盾牌,向前顶去。锐士三人阵立即成型,将楚怀王围在中间。

此时,太阿剑忽然发出隐隐啸声,剑尖隐约出现点点青芒,楚怀王大喜,挥起太阿剑便冲了过来,剑气纵横,饶是秦军锐士奋勇先前,可还是被太阿剑的无形剑气伤了许多。

“死战,擒杀,出。”什长不顾胳膊被太阿剑剑气刮伤,依然红着眼睛先前。楚怀王看准这个什长,大喝一声,猛然向前劈,什长轻身闪躲,绕至楚怀王身后,奋力一掌,便将楚怀王打飞了出去。

太阿剑的剑尖青芒转向红光,楚怀王爬了起来,斜倚在树干之上,愤然劈下,眼前什长哼都没哼,便被红光剑气斩为两段。

“什长,啊,杀。”锐士们看到什长惨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愤怒,百人齐上,便要将楚怀王乱刀分尸,饶是太阿剑锐利异常,也架不住人多,楚怀王背上,腿上,肩上瞬间被砍了三四刀,血流不止。

李穆看到什长惨死,也是十分悲痛。他跳进人群之中,忽地一个掌风,便将众人击退,一把拉住楚怀王,将他抛在了郑袖身侧。

百人锐士正待上前,李穆跃至他们身前,双手前伸,叫道:“罢了,他以君王之姿,与你等血战,勇猛无前,你们砍伤他多处,此等恩怨,难道不能就此了结吗?”

百人锐士抬起什长的尸体,将他放在一边,齐齐跪了下来,唱起了悲怆激昂的《无衣》。

李穆急忙跃向楚怀王身旁,看着楚怀王血流不止,急忙封住他的穴道。楚怀王紧咬牙关,忍着剧痛,死命握住郑袖的手,说道:“多谢这位小兄弟,王后,寡人终究是对得起楚国,却唯独对你,愧疚啊,将你带入这修罗炼狱。”

身侧的太阿剑猛然发出风雷之音,天空骤然变得阴沉,仿佛与太阿剑相应,登时,雷声大作。

郑袖抚摸着楚怀王的脸颊,含着泪,笑着说道:“妾身委身王上,已过得多年逍遥日子,此刻与王上一同赴死,心甘情愿。”

楚怀王看着美艳的郑袖,伸手要去触碰她嫩滑姣好的面容,郑袖滴着眼泪,将脸慢慢凑了过去,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楚怀王的双手骤然砸向地面,一代雄主,就此离世。郑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崩溃大哭。

李穆看着三人还在比拼内力,飞身而入,一掌推开赢桃,硬生生接下了东皇大司命的掌力,被震得倒退了三五步,赢威借机催动掌力,东皇大司命已经独木难支,身体出现了些许的倾斜,赢桃趁势运起掌力,向着东皇大司命胸口便攻了过去,东皇却是躲也不躲,便那么直挺挺地迎了上去。

“不要。”李穆大叫道,他本想与三人拆伙,可是赢桃便是要将东皇大司命置于死地,是以全力出击。只是一掌,便将东皇大司命直直打飞三五丈远,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前辈,前辈。”李穆急忙冲了上去,扶住了东皇大司命,掉着眼泪说道:“前辈,是我对不起你,我本意乃是分开你们三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未曾想,却成了伤害您的帮凶,前辈,前辈。”

李穆拼命地将内劲灌入其中,口吐鲜血的东皇拨开李穆的掌力,虚弱地说道:“孩子,命也,算了,那女娃娃我曾一掌差点打死她,如今死在她的手里,也算是报应了。你将我抱到王后与王上面前吧。”

赢桃内心满是愧疚,刚刚那一掌,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他刚刚若是奋力一击,以他的修为,自己怕是已经成了掌下亡魂了。

李穆抱着东皇大司命来到楚怀王面前,郑袖为楚怀王清理着面容,看到东皇奄奄一息,倒在身旁,她抱住了东皇,将脸贴了过去,温柔说道:“我夫妇二人拖累你一辈子了,今日,总算轻省,东皇,下辈子,若是我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娶我?”

“若有来生,定不负君。”东皇斩钉截铁的说道,脑海中,还在回想着二人那时的幸福时光。

“忠贞于国,绝不受辱,来世再见。”扑哧,一股鲜血从郑袖腹中喷了出来,东皇急忙回头看了一眼,郑袖的小腹上,一柄精铁匕首扎了进去。东皇大司命披头散发,纵声长啸,胸前的内伤更是加剧,高声唱道:“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此歌取自《九歌·湘夫人》,我的佳人,望眼欲穿,一眼不见,忧心神伤,听说佳人征召,我将腾云驾雾,驾着飞车前去接她,其迫切,溢于言表。

只见他高高跃起,一掌便击在自己的面门,立时自尽。

血红色残阳一点点被阴暗吞噬,阴暗的丛林里,矗立着几个呆呆的人影。

骤然变故发生在李穆面前,让李穆彻底惊呆了。他抱着三人的尸体,久久无法平静。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浇湿了李穆的全身,也浇灭了他对江湖的美好幻想,他所希望的江湖不是这个样子的,大家点到即止,和睦友好,讲究武德。鲜活的三条人命骤然崩逝,长期萦绕在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赢威和赢桃看着出神的李穆,想出言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陪着他。太阿剑的红光已然褪去,却依偎在楚怀王身侧,久久不愿回鞘。

“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赢威拍着他的肩膀,被李穆用手轻轻拨开。只自顾自地刨着被雨水浸湿的泥土,俊朗的面容上沾染着些许被鲜血浸红的污泥。赢桃看着悲怆的李穆,也跪在地上陪着他挖。李穆一把推开了她,却什么也不说。

“哥,你不管如何?也得要他三人入土为安了吧,他们是楚人,需得由我们将他们护送回楚国,举行国葬,方才符合身份。”赢威叫道。

看到李穆还是不为所动,赢威吩咐道:“将他三人尸体带回去。”百人锐士怒目相向,无人动弹。

“慕辰,能不能把东皇前辈的尸体留给我,他于我有恩,我想亲手安葬他。”

“哥,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别说要东皇前辈的尸体,便是要赵王的脑袋,我也给你弄来。”赢威也被东皇为情献身的精神所打动,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赢桃将李穆抱在怀里,害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李穆静静地躺在赢桃怀里,问道:“屈子让我护卫楚王,我却亲眼看着他死在我的眼前,我,不知该如何?”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却将你牵扯了进来,这本来不属于你该承担的。”赢桃看着李穆有所缓和,出言安慰道。

“我没事,你们回咸阳吧,我想跟东皇先生说说话,过不久就回咸阳。”李穆看了看赢桃,有气无力说道。

“走吧,让他自己静静吧。”赢威扶起了赢桃,赢桃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李穆,含着泪二人相随着回了咸阳。

漆黑的夜色里,星光点点,李穆像丢了魂一般,黯然神伤,独自一人守着东皇大司命,与他诉说了一晚上的悄悄话。

“先生,也打扰了您许久,您就此在这歇息,穆儿定年年来祭祀,带着您最喜欢的兰陵酒,和您把酒言欢,我们就此别过,希望您下辈子与王后一道,幸福美满,告辞。”李穆将东皇的遗体放在挖好的墓穴中,正待要封土之时,忽然瞥见东皇身侧遗落个竹简,李穆跳了下去,将那方沾满尘土的竹简拿了出来。竹简之上用篆体刻了四个大字—“承风九歌”。

“前辈心血,总不能随之东流,穆儿定将前辈之武学,发扬光大。”李穆将竹简揣在怀里,向着东皇大司命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便不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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