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在朝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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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既然以白天黑夜划分，黑夜就不应该缺失，被忽略不计，没有夜幕下的经历，人生何尝完整？故事不应都着色于白昼。阳光下过于平淡的人生，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夜晚呢！

小姑子的婚礼就在今晚举行，下午嫣心情愉悦地盘点婚礼中诸多的细节并加以完善，长嫂如母，在失去父母的小姑子面前，意义尤为深刻。

宾客陆续到达婚礼现场，大哥皓西装革履、容光焕发，今天他将代替父亲，把唯一的妹妹交到另外一个男人手里，今晚的红毯好像为皓准备，令他无比激动，就等嫣忙好家里那些小事一同前往。

嫣把一切收拾停当，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上个淡妆，然后起身走到衣橱前，正要拿出礼服更衣。

突然外面骚动起来，一行几人抬着担架神色慌张地跑进嫣的家，把担架上的人直接挪放到嫣的床上转身离去，几个护士叮叮咣咣地推着抢救车跑来，手脚麻溜地接好心电监护等，瞬间嫣的寝宫就变为一间抢救室。

皓是位医生，德高望重，病人情急之下直奔家而来并非第一次，但，眼下这样重的病号让嫣感到措不及防。

病人是位年轻的女性，容颜俊美，妆容精致，体态丰腴，红艳艳的唇彩把一张脸越发显得苍白，她头偏向一边，头发凌乱，面无表情，两只眼睛像陷入了沉思，呆滞不动地睁着，眼球凝视的方向正是嫣的衣橱，衣橱里错落有致地挂满衣服，嫣出席婚礼的礼服格外鲜艳抢眼，那是皓为了妹妹的婚礼特意为她挑选，嫣还没来得及换上。“室颤，赶快除颤！”

皓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病人一旁，望着心电监护，神色慌张地喊道，他手微微发颤，迅速拿起除颤仪的手柄，涂抹耦合剂，“1–2–3。”咚！按压在病人前胸，病人的身体在电流作用下向上弹跳，反复几次，杂乱无序的心跳基线恢复成生机在望的窦性搏动，皓擦去额头的汗，所有人都跟着舒了口气，但仅仅是昙花一现，心跳突然又变成杂乱无章地颤动，1–2–3，咚！弹跳，1–2–3，咚！弹跳......异常心跳和正常搏动激烈地博弈着，僵持不下，最后都偃旗息鼓，粘合成一条漫漫的直线。病人最后一次弹跳，把生命的残核化为一腔热血喷涌而出，房间里血雾弥漫，点点滴滴洒落进衣橱，落在那件礼服上，像人生凌乱的句号，纷纷扬扬，在那双似有不甘的凝视中生命归于静默。

皓的镜框笼罩了一层朦胧的雾.....

眼前的一切，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心电监护上那条平直的线条以及皓沮丧的表情，她拍了拍他权当安慰，同行之间那种惯常的宽慰。

......

嫣木呆呆地拿出礼服，血迹斑斑，她翻遍衣橱，所有衣服无一例外，嫣手足无措，不知婚礼该穿哪件？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寒凉，她不由地打起寒颤，转过身，床已经空荡荡的，那双眼睛依然还在，幽怨的眼神正穿透她的胸膛，死死地盯着衣橱，盯着那件礼服，盯着嫣移动的手，那眼神里分明充满了挑衅。强烈的恐惧向嫣袭来，她丢下衣服夺门而逃，却和呆站在门口的皓撞个满怀，嫣一把拉起他来到衣橱前，抖抖索索，一遍一遍来回翻动衣服，语无伦次地说，这衣服都是血.....都是血....都是血.....

皓站在一旁，睫毛上晶莹闪动，雾气氤氲着镜片，嫣看不到他任何表情，他望着发疯似的嫣，一把将她推开，嫣跌坐在衣橱里，礼服落在身上。

“一个生命刚刚在这陨落，你就让她安宁一会吧 ——”

皓像在乞求嫣又像在喃喃自语。

很快，皓又变得若无其事，低垂的头左顾右盼，两只手拍打那身西装，身上斑斑点点尚未干涸的血迹在拍打中飞溅，像拍打落满积雪的身驱。嫣睁大眼睛恐惧地后退，一屁股跌坐在那张空荡荡而又凌乱的床上，像触电一般又迅速弹跳起来，床头上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在不依不饶地盯着嫣，盯着嫣的衣橱，嫣颤栗着，猛的抓起被子连同那双眼睛就要掷到地上，两手却沾满黏糊糊的血。

那件礼服、衣橱里衣服、被褥上散落的幽怨的眼神连同这一天，嫣一并交与烈焰，让它们化为灰烬，变为一缕轻烟。

生活又像一泓清泉悠悠流淌。在一个个朝阳里，嫣目送皓伟岸的身躯消失在上路的路上，岁月静好。

皓夜班的那晚，嫣独自走进卧室，骤然发现那女人的身体像投影一般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还是那张脸，那个表情，一双眼依然凝视着衣橱，像在寻找什么？述说什么？嫣一惊，闭上眼睛，把手放在胸前，深呼吸，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一下，暗自思忖，

“做了大半辈子医生，生死早已稀疏平常，缘何如此？是更年期的焦虑？抑或工作的压力过大？想到这，她自嘲地冲自己淡淡的一笑，拖着疲惫的身体躺下，倦意袭来，朦胧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喊，

“那礼服是我的.....”

语速很慢，声音拖的很长，有种空灵恍惚的感觉。

“都是幻觉！幻觉！”

嫣自言自语，不予理会，翻动一下身体，奇怪？偌大的床缘何如此拥挤？措不及防，嫣被推了一下，仰身跌落在地。

嫣从地板上缓缓地坐起来，轻轻地拍了拍昏昏胀胀的头颅，看着床前细碎的阳光，环顾四周，原来是一场梦，一场在朝阳里及时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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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 阿斌bin
专题主编：城外的阳光s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