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目的叔侄
贾孝严和贾子奎是一对叔侄,这当然是按辈分来论的,从族谱上看,两人其实是出了五服的。他们老家住在同一个湾子里,又在同一家工厂上班,这也让两人平时多了几分亲近感。
这一年子奎的儿子结婚,婚礼是在农村老家举行的,厂子里包括子奎的叔叔孝严在内有十来位工友随了礼。工厂离子奎家有百十里路,子奎有心租车接大家来家中吃酒,可是赶巧那一阵厂子里生产紧张,随了礼的工友们多半不能赴宴。只有子奎本家的一位叫友才的大哥作为代表回村参加了喜宴,几名工友每人随了100元礼钱托友才带给子奎。
风风光光地办完儿子的婚事,子奎返回厂子里上班,考虑到几位工友都随了礼却没来吃席,子奎决定回厂子后买些酒菜在食堂里派桌饭,这样才不致失了礼数。但是这事友才有不同意见,友才说,“在厂食堂里办酒,太寒酸了,只怕惹人说闲话!应该在城里张罗一桌酒席才对,也不用太麻烦,我儿子开的餐馆就挺合适,价格上还能优惠一些!”
子奎说,“在城里办饭好是好,可是我还得找辆车接送客人,算细账并不划算!”
友才坚持己见,子奎也不让步,两人争执不下,这事也就搁置了下来。孝严和几位随了礼的工友眼巴巴地等着子奎再请吃或分包喜烟,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看子奎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俨然忘了这茬,似乎也并没有给大家派烟和请吃酒的意思。孝严便有些不高兴了,心里暗暗责备子奎不讲礼数,一边便跑去询问当初带礼钱过去的友才。
“你的礼钱到底交到子奎手里没呢?”孝严明知故问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还从中贪污不成?”友才对自己的人品受到质疑而感到愤怒,气呼呼地说。
“那他子奎怎么不请大伙儿吃饭呢?哪怕耍盒烟也成呀,不声不响的,这真是咄咄怪事呀!”孝严不依不饶地问。
友才因为子奎没有听取自己的意见,心中耿耿于怀,面对孝严的诘问,也不作解释,只是没好气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问去!”
孝严当然不会去问子奎不请客的原因,傻子才会那么做。但这事在孝严心中似乎拧了个疙瘩,让他从此对自己的这个侄子有了些看法。
转眼三年过去了,有一天孝严和子奎以及其他几名工友坐通勤车上班,在马路中央,大家意外发现了一张崭新的床垫,不用问,一定是哪位粗心的事主遗失的。孝严、子奎和另外两位工友下了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张新床垫抬上车来。大家决定先将床垫抬回厂子里再说,如果失主找来,就将床垫还给人家,否则另行处理。四人相约:如果床垫有人要,就作400元处理,每人分得100元;四人中有人看上床垫并拿回家去,那这人就请大家吃顿酒。
那床垫放在厂子里一些天后,并无失主找上门,也无买主看上,孝严想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赶巧自家的床垫老旧了,也该换一换了,不如将这张床垫搬回家去,买张新的至少得800块钱呢!孝严做事雷厉风行,也没跟其他三人打招呼,他自作主张就将那张床垫搬回家里去了。
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很快被其他两人知道,两人对孝严的做法都很不满,心说,四人当初可是约定好的,你贾孝严擅自将床垫背回家去,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呢?不满归不满,但碍于孝严年纪大些,两人不愿公开得罪孝严,当面去质问他。有一位这时候便想到了孝严的侄子子奎,极力怂恿子奎去与孝严理论。
那子奎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听人说自己的叔叔将大家共同所得的床垫独自背了去,却只字不提请大家吃酒的事情,这也太不像话了。虽说孝严年纪大些,是个长辈,可也不能倚老卖老,为老不尊吧?子奎眼里揉不进沙子,跟头流星地赶去找在厂子里上班的孝严。见了面,子奎便问,“严叔,听说你将那张床垫背回家去了?”
“是呀,不错,我是把床垫背回去了啊!”孝严满口答应道,他有些意外,看那脸色,敢情侄子今天是上门兴师问罪来了呢!孝严心中不悦,当下便黑了脸,心说我做便做了,你能咋地?再说了,你个尕小子,好歹咱们是亲戚,这事怎么也轮不到你出面来找我讨要说法呀?
“严叔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好歹也该与大家打个招呼嘛!”子奎盯着孝严的眼睛说。
“怎么就不地道了?你把话说清楚,我拿张床垫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碍着谁了?”孝严梗着脖子说。
“这是大家伙的事情,你怎么能一个人占便宜呢?说好的床垫卖掉一人分100块钱,个人拿去就得请客吃饭,你总该选一样吧?”子奎不依不饶,理直气壮地说。
孝严涨红了脸,冷冷地说,“你小子跟我论理是吧?你不提这茬我倒忘了,我的100块钱不是早就给你了么?——三年前我就托友才带给你了!”
子奎的脸刷的一下变成绯霞色,他万没料到孝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知道孝严是在挑自个儿的理呢!那事也一直是自己心中的一个结。当初儿子结婚,孝严和厂子里的几位同事随了礼却没去吃酒,为如何回请客,他与友才还闹得不愉快,请客的事情终究不了了之。现在孝严将那事再次提起,子奎心中自然愧恧不安。
“我又没让你随礼,都是你自愿的!”子奎没好气地说,他听孝严说100元钱早给自己了,一时羞愤交加,孝严的话好比猪尿泡子打脸,侮辱人呀!
“就算我是自愿的,我猪油蒙心,有钱没地儿花,可你也不能一礼全收吧?”孝严轻蔑地说,言语间暗讽子奎当初没礼数。
“你……你不是我叔!我这就把100块钱还你,我不欠你的!”子奎结结巴巴地说,一边摸摸索索地从身上摸出一张百元大钞扔给孝严。
“我也没你这个侄子!要床垫钱是吧?我这就还你!”孝严愤愤地说,看身旁站着徒弟小金,他喊小金,“借师傅100块钱!”
小金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不明白这叔侄二人闹哪一出?小伙子从钱包里掏出100元钱递给孝严,孝严接过钞票也一把扔给子奎,嘴里说,“现在咱们两清了!”
孝严和子奎从此互不搭理,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