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送了我一场感冒
立夏,第一波热浪袭来。
仗着在南美一个终年炎热的小国呆过一段日子,我以为从此就拥有了无视夏天的资格。
为了惩罚我的嚣张,老天爷直接赐了我一场感冒。
早上在广场转着滑板耍帅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一个小时后我会遭遇一场毫无预兆的感冒,早知如此,我就不那么卖力耍帅了,反正观众也不过是几个晨练的老人和几个买菜经过的阿姨。
一个年轻观众都没有,一个发自内心的掌声都没有。
那些阿姨脸上呆滞的表情清楚地显示,她们根本就没在看我的表演,心中大概在想中午应该烧什么菜。
没有观众的卖力表演完全是一场吃力不讨好的自我陶醉。
散场时,一个爷爷叫住了我,问,七十岁学这个是不是很吃力?
对于这个可能是全场唯一认真看我表演的人,我下意识地来了句,有心不怕迟。
敷衍界用烂了的励志话。
一个对耍帅依然感兴趣的老人,说明内心依然年轻。
回到住处立刻洗了个凉水澡,尽管奶奶生前一再告诫我“做完运动后不能立刻洗澡”,可我忍受不了身上的汗臭味,我再怎么喜欢耍帅,可我依然是一只注重形象的girl啊!
洗完澡瘫在沙发上吹着冷气啃着雪糕,这才是神仙该过的日子啊!
“啊啾”,一个猝不及防的喷嚏差点惊掉了雪糕外层的巧克力,第一波鼻水也迫不及待而来。
我擦着鼻水把雪糕啃完,对擦不断,理还乱的鼻水,我干脆用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办法,卷了两个纸团把鼻孔塞上。
电脑屏幕映照出我无限怪诞的形象,一头戴着黑框眼镜,面无表情敲打着键盘的小象。
尽管如此狼狈,我还是没有吃药。
比起每月一次的生理痛,我觉得感冒根本就不算是病,顶多就烦人一点,浪费多一点纸巾而已。
高中时隔壁班一个女孩每一次大姨妈来访都疼得哭爹喊娘,满地打滚,那时我的大姨妈还没开始对我使小性子,我无法体会女孩那种痛苦,只是觉得触目惊心,宁愿发烧感冒一百回,也不愿被大姨妈折磨一回。
不想我的小心思被老天爷窥听到,于是高中三年每一次换季我都会感一次冒。
有一次连声音都沙哑得可以跟洛德•史都华的烟嗓媲美,只可惜那个年纪的高中娃并未具备对烟嗓的欣赏能力,一致认定我的嗓子是被爆仗炸了才会变得如此有辨识度。
那段不能开口说话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上课遇着自己会的问题也不敢举手回答,白白错过了一个个实力装逼的机会,怕一开嗓就吓爆了老师脸上死皮赖脸不走的痘。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放学,上药店买了一盒金嗓子,当天我的少女声就回来了,同学问我吃啥好的,我顺便给金嗓子做了一回免费广告。
隔天前桌男生也感冒声哑了,问我能不能给他一颗金嗓子,想起他也是取笑我嗓音中的一员,我没好气就开了个天价“十块钱一颗”,然后在男生怒极的眼神中潇洒地扬长而去。
这种每逢换季必生病的状况在出国后大有好转,只因那个城市四季气温变化不大,病毒轻易不敢对我下手。
按我在热带生活得出的经验,对付感冒不需吃药,无视就对了,坚持一周,感冒病菌会自觉无趣地离开。
亚马逊河有些部落居民发烧感冒都只喝橙汁和柠檬汁来补充维生素C,这些人就算中了蚊毒也不看医生,喝椰汁就能好。
西医在这些民族中不怎么受重视,部落里面目狰狞神秘诡异的巫医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我不多的那几场感冒也是靠几个橙子和柠檬弄好的,有时候干脆啥也不弄,它爱什么时候好就什么时候好,兜里多放点面纸就行。
生病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放病假,不上学,不上班,还是不扣学分,不扣薪资的那种。
这事我干过,而且不止一次。
高三历史课,好几次我心情不佳,跟老师请假说身体不适,老师二话不说就批准了。外表安静无辜的人最容易被信任,哪怕她心里藏着一只魔鬼。
南美有些企业,女职员每一个生理期都可以带薪休假三天,什么时候国内也有这样的福利就好了。
敲下这些字时,我已经消灭了半个纸球,鼻子就像一个忘了关的水龙头,耐性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用一堆雪糕迎接期待已久的夏天,它给我的回礼居然是一场久别的感冒。
就好像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还被马脚踹了一脚。
庆幸的是,在这场感冒中我又跟记忆中年少的自己重遇,我大概可以推翻前人说的“感冒是一场伤感的病”此类语言,在我看来感冒应该是有感动成份的,起码回忆起青春时,我嘴角微弯,心情愉悦,没有任何矫情和不适。
青春如同一场感冒,来就来走就走,明面上不带走一滴泪水,暗中却留下一床鼻水。
感谢这个初夏,让我重温了一次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