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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缠在我左右的人已不是你

2022-10-13  本文已影响0人  李某人10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凌晨3点,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坐在梳妆镜前卸妆。镜中的我摘下卷曲的浅栗色披肩长假发,再褪下长串流苏缀成裙褪的绿色丝绸长裙,白色的网眼围兜兜,厚厚的胸垫,最后摘下脖颈的那串绿松石与珊瑚石的串链,正准备用卸妆液擦拭脸上红红绿绿的胭脂水粉时,门外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李瘸子不知又在哪里灌多了黄酒汤,手脚并用地猛捶我的房门,扯着公鸭嗓子含混不清地叫我,娟娟,开门。开门。

我在门后对着猫眼外面落叶般不停晃荡的李瘸子咒骂,骂他怎么没醉死在酒缸里。李瘸子当然听不见我的骂声,手脚依然在我房门上春风吹战鼓擂。

所以,我想不开门都不行。

我刚拉开一条门缝,他就一阵风般卷进来,挟裹着一身浓重的酒气。

“咣当”一声,再“嘭”的一声,他手里的酒瓶掉在水泥地面摔得稀烂,刺鼻的廉价酒味在空气里乱窜。而他的人也摔得四仰八叉,像只被翻转的甲鱼。

李瘸子以前不叫李瘸子,他的大名叫李宏伟,而且他的腿以前也不瘸,他腿不瘸的时候也还算得上一英俊青年,眉清目秀,双腿修长挺拔,走起路来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但自从腿被人打瘸后,人也就变得跟薅多了羊毛的羊崽子般,萎靡邋遢,了无生气。

即使这样,李瘸子也喜欢在我面前装得很男人。比如那次在医院,医生宣布他的腿以后可能会一长一短,走路不很平衡时,他的眼里瞬间聚满悲伤,仿佛一眨眼就会掉落。

但片刻,他就睁着红红的眼圈对坐在病床边的我柔声说,娟娟,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像点燃的绸缎,

“嗤嗤”地冒着火焰,是愤怒的火焰。

李瘸子却以为我是内疚,他甚至要握住我的手安慰我,好像腿摔瘸的人是我一样。

我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你,活该,被打瘸了活该,李瘸子。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叫他李宏伟。

我叫他,李瘸子,给我买点冰激凌去,给我买火龙果去。

他就满怀委屈又满怀欣喜,屁颠屁颠地颠着他的长短腿给我买我想要的一切东西,即使刮风下雨,电闪雷鸣。

其实,我也许是该内疚一下。李瘸子的腿是因为我才被打瘸的。不过,谁叫他多管闲事。

每次我和客人去茶座咖啡厅聊天或者喝酒的时候,他都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猫,总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我所在的地点,然后蹲点,捣乱,甚至很恶劣地砸烂客人的豪华轿车。

所以,他在那次刚举起砖头准备砸向一辆九成新的蓝鸟轿车时,他就被宾馆保安和车主当场拎小鸡般拎起,然后再狠狠地摔在水泥地上,他的腿就被一顿密密麻麻的棍棒打瘸。

而我,当时,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陌生人般离开了。

是医院护士给我来的电话,语气温柔地问我,你是李宏伟的女朋友吗?他因为腿伤在我们医院……我恨恨地挂了电话。想想,还是买了鲜花和水果去医院看他。

看我表情麻木地走进病房,他竟然像个受到极大委屈的小孩般眼眶潮湿,他叫我,娟娟,声音有些哽,有些激动。

李瘸子出院后,一长一短的腿再也干不了保安的工作,他被那个肚子圆挺挺的保安队长炒了鱿鱼。自此,李瘸子就成了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的李瘸子为了生计暂时无暇跟踪我,他混进环卫工人队伍,整天瘸着一条腿提着小塑料桶沿街用白色涂料仔细涂抹那些贴在墙壁、电线杆、公共电话亭、公交站牌、果皮箱等公共设施上的小广告。

夜晚,他常常喝得烂醉,然后借着酒劲赖到我房里撒酒疯。他甚至有些鄙夷地说,夏娟娟,你就不能找份正经工作做吗,钱是王八蛋,你要那么多干什么?我说,我就爱这些王八蛋,你有多少?

李瘸子额头的青筋忽隐忽现,像蚯蚓一般蠕动盘旋。半晌,他喷着满嘴酒气小声说,娟娟,你不知道,其实我有的是钱,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真的很缺钱的话。

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在李瘸子眼前晃悠,三十万。你有吗?

李瘸子把他瘦削的胸膛拍得砰砰响,他说,我有,你等着我给你取来。我说,你酒醒后赶紧收拣好你的醉话,滚蛋,最好滚到撒哈拉沙漠,让那里的黄沙埋了你。

李瘸子在我恶毒的咒骂中沉沉睡去,他蜷缩在我的橘色沙发上,不时蠕动着嘴,说着模糊的梦话。

我踹了他一脚,他哼唧着翻了身,又死猪般睡去。我想,我要不是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我肯定会把他拖到外面楼道里,喂猫喂狗,随便。

我忽然想抽烟,从李瘸子裤兜里翻出一包小春城,那种很便宜的,可以两头点火的,没有过滤嘴的香烟。

我靠在有些凉的窗台,一口接一口地吐着袅袅烟雾,小区楼下的海棠树林里有小鸟的叫声,清脆的声音,婉转柔媚,此起彼伏。

天空蒙上了一层郁蓝的灰,隐约有黄褐色的亮光缓缓出现。汽车的鸣笛声,商店开门拉闸的声音宣告着沉寂夜晚的刚刚过去。城市开始苏醒了。而我,却想要永远睡去。

我吞完半瓶安眠药后,恍惚中就看见薇薇的小脸蛋可怜巴巴地出现在我面前,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惊惧与恳求,晶莹的泪滴似海芋花上的晨露……我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卫生间,用肥皂水把胃里刚吃下的药呕吐出来。

我很悲哀地发现,我是个连死的自由都没有的人。

李瘸子是在初冬的黄昏敲响我的房门。那次,我让他滚的时候,他就整整滚走了半年,我以为,我们会从此陌路。

可现在他又出现在我门外,手指很礼貌地叩击房门。我打开门,眼前的他一身淡蓝的休闲服,阳光帅气,全没有往日的邋遢萎靡。他递给我一张银联卡,他说,上面有你需要的那笔钱,现在都归你了。我惊愕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李瘸子笑着把我捏银联卡的掌心合拢,他说,娟娟,我说过的,只要你需要,我的命都给你,何况这些钱。

我没有过多推辞,李瘸子的命我还不想要,但钱我现在的确很需要。为了薇薇。

薇薇是我的亲妹妹,三年前,她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她爱的男人殉情跳楼,送到医院后命是保住了,可她却成了一个肢体瘫痪,完全失语,无自主生活能力,智力就像初生小孩的植物人。而那个混蛋男人却连到医院看都没看薇薇一眼,更别说承担医药费。

薇薇的病情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医生说她现在还得接受高压氧、电流刺激、针灸、按摩、补充营养液等促醒治疗手段,也就是说薇薇现在每月的治疗费在1万元左右,巨额的费用对我这样的公司小职员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可要是不治疗的话,薇薇就只能这样躺着等死。

我不想薇薇死,父母相继去世后,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所以,我不得不去各种娱乐场所卖笑赚钱。

我问李瘸子我拿钱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他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他小声说,我只是想娶你。不过,我要你甘心情愿地嫁给我,他随后又补充说。

李瘸子真是天真,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他可以为了爱情认祖归宗。而我,却无法放下仇恨。

我承认,两年前,我用我的风情诱惑了小我三岁的李瘸子,我教会他和女人激吻,做爱,我用自己饱满多汁的身体让他从一个懵懂男孩变成沉溺男女之事的男人,等他在情感上彻底依赖我时,我果断地抽身而出,让他所谓的爱情和身体处于空窗期,然后,小狗般的痴缠在我左右。

我这样欲擒故纵,就是让李瘸子离不开我,然后为了钱不得不做李氏集团的少东家。

我早就知道,李瘸子是李氏集团董事长李伯伦的私生子,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没能见到他亲生父亲的模样。因为,那时,他花心的父亲正和新情人缠绵不休,并彻底抛弃了他们母子。

也许作孽过多,李伯伦唯一的儿子在二十岁时溺水死亡,于是他找到李瘸子,想认回儿子,可李瘸子死活不干,他不能原谅父亲当初对他们母子俩的抛弃。

可现在,为了我需要的三十万,李瘸子不得不忍辱认了父亲。

而我,才有了足够的钱给薇薇治病,而且,在不久的将来,我还会嫁给李瘸子,我要李伯伦天天面对一张类似薇薇的面孔,且这张面孔却是他的儿媳妇。

我是不是有些恶毒呢,其实,最恶毒的还是李伯伦,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

我的妹妹夏薇薇对他一片痴情,他却只贪恋她青春娇嫩的胴体,在失去最初的新鲜感后,他像抛弃一条小狗那样抛弃了她,薇薇的世界就此天塌地陷,痴情的她为了薄情的他跳楼殉情,而他却视而不见,搂着新情人尽情狂欢。这样混蛋的男人当然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李瘸子一再催促我这个准儿媳去他家见未来的公公婆婆,他说,娟娟,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我说好,我在衣橱里找出薇薇的白色针织衫,紫色珠片蕾丝裙,咖色金蝴蝶结高跟鞋,镜子里的我和病床上的薇薇简直一模一样,纯美得像堕入人间的天使。

李瘸子看向我的目光灼灼生辉,他说,娟娟你真美,我爸爸妈妈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冷冷地笑,我说,他们当然会喜欢,特别是你爸爸,恐怕得高兴死。

死,死的是李瘸子。那次,我在去李瘸子家的路上临时改变了主意,李瘸子一路上描绘的我们俩的幸福生活让我忽然落泪。伤害薇薇的是李伯伦,我怎么可以父债子还。怎么可以残忍到去践踏一颗和薇薇一样痴情的心。

某个黄昏,我悄悄带着薇薇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遥远的南方。李瘸子为了找我,不小心出了车祸,医生没能抢救过来他的生命。

一场爱恨纠葛就此终结。李瘸子和薇薇都在他们最美丽的年华遭遇了爱的梦魇,为爱辗转,最终落得一抔净土掩风流。而我,还有李伯伦,我们活着人却比死了的人更难受,因为我们的良心在时时忍受着煎熬。

清明,我去李瘸子的墓前坐了很久。石碑上黑白照片中的他笑得真灿烂,像朵美丽的雏菊花。看着看着,我就泪流满面,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绞痛,沧桑了那些织锦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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