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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难之城——被遗忘的世界

2019-01-07  本文已影响0人  棕侣

提到核难,很多人第一反应是二战末期的被投原子弹的日本广岛,而那场被国际核事件分级表评为最高级事件的特大事故——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却鲜少被人提起,这场核难的辐射量相当于400颗美国投在日本的原子弹。

1986年4月26日夜,大部分苏联人还沉浸在美梦中的时候,一场巨大的灾难毫无征兆地悄然靠近。凌晨1点23分47秒,位于苏联(现乌克兰境内)的切尔诺贝利核电厂4号核反应堆功率激增,导致蒸汽爆炸,并散发出大量放射性微粒和气态残骸。这场事故导致32人当场死亡,乌克兰以及与其接壤的白俄罗斯上万人由于放射性物质的长期影响而致命或患上重病,至今仍有被放射影响而导致畸形胎儿出生。

1986年4月底,全欧洲沦陷,各国陆续检测到辐射。5月,辐射粒子漂洋过海,日本、印度、美国、加拿大均检测到辐射,不到一星期,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就成为全球性灾难。

事后调查表明,事故是核电厂工作人员违反规章制度不当操作导致的。

后来,白俄罗斯记者阿列克谢耶维奇深入采访了上百位事故的亲历者及受害者家属,将他们的口述汇集成文,出版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一书,还凭此获得了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翻开书页,那些来自普通人的真诚却又无奈的呐喊令人动容恻隐.....

被遗落的城市

普里皮亚季市

普里皮亚季市是临近切尔诺贝利核电厂的一个小城市,这里居住着大部分兴建核电厂的建筑工人及工作人员。事故发生后,这座曾经是5万居民家园的城市瞬间成为了“鬼城”,方圆十几公里都没有人,要么走了,要么死了。

现在这里开放供人们参观旅游,走入普里皮亚季,就是走入了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城市。

“一抹晨光穿透茂密的森林。银色的白桦树亭亭玉立,树叶正渐渐变成金黄;一排排松树郁郁葱葱,本该是采蘑菇的人流连忘返的天堂;纯净透明的蓝天上,点缀着朵朵白云,守护着这片世外桃源般的风景。然而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丛林中随处可见红色的小三角和黄色的辐射标志,提醒着人们这个地方的过去。”

荒无人烟的城市

虽然现在荒凉得可怕,但仍然有少部分人生活在这里,他们当时并没有跟随疏散队伍搬离,可能是不愿离开故乡,也可能只是心灰意冷地等待死亡。

“即使有辐射,这里依然是我的家,其他地方不需要我们,连鸟都爱自己的巢。”

“我这辈子对人都很诚实,工作也很努力,可是老天对我一点也不公平......现在我只等待死亡......这里没有教堂,牧师不来这里,没有人听我告解。”

“大家都离开了,却没有把猫和狗带走。刚开始我到处替猫和倒牛奶,喂狗吃面包,它们站在院子里等主人回来,等了好久。“

被迫撤离的居民给自己的房子留下了纸条:

“亲爱的房子,原谅我们!”

“亲爱的好心人......想用什么尽管用,但是请不要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我们会回来。”

还有童稚的笔迹:“不要杀我们的祖卡,她是好猫咪。”

一位士兵说:“你看到一间房子,以为里面是空的,打开门,却看到一只小猫和小孩写的纸条。”

生不如死

事故当时共造成31名救灾的消防人员死亡,瓦西里就是其中之一,他才新婚不久。怀孕的妻子赶来医院,看到的是一个肿得见不到眼睛的丈夫。

“他的身体......蓝色.......红色......灰褐色。”

“我把他抬起来,他的皮肤黏在我手上。”

“在医院的最后两天——我抬起他的手臂,感觉骨头晃来晃去的,仿佛已经和身体分离。他的肺和肝的碎片都从嘴里跑出来,他被自己的内脏呛到。”

由于当时不愿意离开丈夫的病床半步,这位妻子也受到了辐射,肚子里的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几年后她又生了一个儿子,但是灾难的阴霾却仍未从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散去。

她变得异常害怕分别,不能忍受儿子离开她,哪怕只有一秒,她也会无法呼吸。

“有一次我们在街上走,我突然跌到地上......我抓住他的手臂......我抓他抓得太用力,医生几乎无法把我拉开......他的手臂淤青了好久。现在我们出门,他会说:‘妈妈,不要抓我的胳膊,我不会乱跑。'”

切尔诺贝利——最可怕的战争

“我以为最可怕的事情——战争——已经过去,我以为我安全了。但是去切尔诺贝利很多次后,我发现自己有多无能为力。”一位经历过二战的居民说。

“打仗时他们放火烧我们的家,我们躲到地堡里......切尔诺贝利是最可怕的战争,你无处可躲,地下、水里、空中,都躲不掉。”

异形世界

“你本来只是平凡渺小的人,和所有人一样......突然有一天,你变成切尔诺贝利人,变成某种特殊生物......人们用异样眼光看你,问你:可不可怕?核电厂怎么燃烧?你可以生小孩吗?切尔诺贝利就像一个暗号,听到的人都转头盯着你看,心想:他从那里来!”

“我去跳舞,遇到喜欢的女孩,我说:我们交往吧。她说:有什么用,你是切尔诺贝利人了,我不敢和你生小孩。”

“鸡冠不是红色,是黑色的,因为辐射的关系。牛奶凝结成白色粉末,也是因为辐射。”

“我的小女儿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出生时不时婴儿,而是一个小袋子,除了眼睛之外,没有任何开口......没有尿尿的地方,没有屁股,只有一个肾......我听到医生说,那女孩生来不是要穿衣裳,而是穿盔甲......她现在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会问,为什么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她不能爱人、不能生孩子,为什么大家都可以,只有她不行?”

普里皮亚季种植的水果,你敢吃吗?

谁催促着人们遗忘

政府对谁都保密,甚至派军队去清理核难区,也对士兵们隐瞒了事实。没有士兵知道那地方有多少辐射,自己又接收了多少剂量。

“回家前,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人找我们约谈。他很明确地让我们知道,我们不该和任何人、在任何地方讨论在这里看到的状况。我从阿富汗回来时,知道自己可以活下去;而这里正好相反,它在你回家后才把你杀死。”

“我们看到人们在河边搭起了帐篷......他们露营、游泳、晒太阳,全然不知这些天他们都处于辐射云之下。与他们交谈是被严格禁止的。但我看到小孩,于是我上前跟他们解释。他们不相信我:‘为什么电视和广播都没说?’”

“当时国家安全委员会还在进行秘密实验,所有西方消息都被封锁......党和军队掌握机密。和平的苏联境内,原子能就和煤炭一样安全——人们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我们是被恐惧和偏见束缚的人民,我们的信仰变成了迷信。”

甚至现在,在官方的淡化下,也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件事。

“我的女儿当时六岁,我陪她入睡时,她在我耳边轻声说:爸爸,我要活下去,我还很小。我以为她什么都不懂......我要作证,我的女儿死于切尔诺贝利核灾,他们希望我们忘掉这件事。“

“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切尔诺贝利保持沉默?为什么我们的作家不书写关于切尔诺贝利的事......我们无法把它放入人类的经验或者时间的框架中。”

“切尔诺贝利事件常被拿来与战争相提并论,但前者严重多了。战争是人们可以理解的。而切尔诺贝利呢?人们对此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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