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投壶

祝家是京都名门望家。一双儿女祝清欢，祝子吟。

　　祝清欢年方十六，羡慕她父亲的威风，她觉得母亲姨娘姐妹们成日在家里绣花拌嘴好没意思，她也想逃离这个院子，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不仅仅是在厉朝国都东都，而是离开洛城，去看看他们口中的山水优美的名山大川，去看看疆土边界上的大漠上的胡杨林，和传说中的幽冥山。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然而这好奇现在只能被小小地满足而已。

　　吃饭的时候，各个姨娘家的小弟弟妹妹都围着随父出征回来的祝子吟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祝子吟年纪十七，但已是随父出征归来，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祝子吟本来想看看自己这个妹妹在自己没在时是长圆了还是长扁了，但顺着祝清欢的目光，他发现她的眼光竟然落在大厅一旁挂着的他父亲的盔甲上。

　　祝子吟拿起根筷子，以极快速度超祝清欢小后脑门丢了过去，祝清欢竟像后脑门上长了眼睛似的，回身同时伸出手上筷子一拨，那根他扔过去的筷子就被挡了下来掉到地上，祝清欢瞪了祝子吟一眼。

　　祝子吟心道不错，看来这些日子没白跟着师父练武。

　　晚饭罢了，哥哥姐姐妹妹一起来投壶。

　　地点就在正厅外的大院子里，祝将军和他的大夫人南宫语嫣南宫夫人并排坐着，旁侧是几位妾室，然而几位妾室容色竟不及南宫夫人十分之一。

　　第一轮是两位男丁，一个是刚得胜归来的祝子吟，另外一个是连箭都还拿不太稳的才六岁的祝之宴，他是祝清欢姑母的儿子。

　　祝子吟轻轻松松投进一个，祝之宴拿着箭使出吃奶的劲往前扔，投壶么他也看他姐姐们耍过自己也耍过，但是今天是正儿八经第一次耍。

　　结果祝之宴第一箭刚刚投到离壶二分之一的位置啊。祝清欢想这也忒不厚道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和个小弟弟比。

　　“咳咳，”祝将军迫不得已打圆场，“之宴小小年纪还能扔出这么远，厉害啊厉害。”

　　祝将军这么一圆场，周围不知道怎么安慰小之宴的姑母们家仆们纷纷附和，一时间都宽慰起小之宴来。

　　祝之宴眼巴巴地看着他垂头丧气落在半中央的箭，祝子吟暗暗好笑，心想这么对个六岁的小娃也是为难，正想吩咐人把壶拿到中间位置来，眼光突然不经意瞟到站在梨树下的祝清欢。

　　旁边递箭的家仆问：“大少爷，这箭——还投么。”

　　“投啊，”祝子吟哈哈一笑，“当然投。”

　　祝将军给递去的眼色他就权当没瞧见了。

　　他不仅投，还再次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投了个正中，祝之宴当然再次理所当然投不中，如此二三，祝之宴朝站在梨树下的清欢姐姐投去了一个求救的小眼神。

　　祝子吟拿起箭刚要再投，见到祝清欢走到祝之宴身边，瞧向他：“子吟哥哥，你和之宴比赛看得我心痒痒的，我能来试试吗？”

　　场中所有人都看向了祝清欢这个小丫头，这也是祝将军第一次正视他这个年满八岁的女儿，祝将军常年征战在外，此刻不由得心生喟叹，清欢这小丫头已经长这么高了。

　　周围姑母们轻声低语，大多是“不自量力。”

　　“不怕输么。”祝子吟笑着看向这个年仅八岁的小妹。

　　“我输了是寻常，”祝清欢拿起箭，“哥哥输了才丢人呢。”

　　语罢她扔出箭矢，只听“叮——”地声正中壶心。

　　“先投为敬。”

　　这小丫头嘴巴倒厉害。祝子吟暗笑。

　　“奢靡的年华，繁花的光景啊！”有人坐在回廊折角，看着院中热闹，摇扇轻叹。

　　“世子殿下，”旁边侍从道，“您请求祝将军故意隐瞒自己边疆战功，虽同他们一道回来，却吃饭也不去，这样的热闹也不参与，是为何啊。”

　　“呵，不急。”那人眯了眯眼，眼中一瞬有细微光芒流动，下一瞬却湮没于深黑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