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人生

桂花谢了，曾经弥漫在大街小巷的馥郁花香消失了。

草木人生

今年秋天的桂花很是怪异，前后开了三次。第一次是在一夜秋雨后。当早晨一头撞进熟悉的花香里，欣喜和兴奋就像在人潮涌动的街角一抬头看见心中爱慕已久的女子。但是，好景不长，第三天就谢了。

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标志，像春天的鸟语花香，夏天的清风蝉鸣，冬天漫天飞舞的雪花。于我来说，桂花就是秋天的标志。如此匆匆来去，不禁让人怅然。

熟悉花草的朋友说，应该还会再开！

果不其然，两周后，桂花又开了。但只是很少一部分，大多仍沉寂着。空中漂浮的若有若无的花香让人愈发惆怅。

朋友也犯起嘀咕，今年的桂花就这样结束了？

我喜欢秋天，喜欢秋天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的桂花的香气。

早年的桂树多生长在农家庭院，城里难得一见。所以我忘不了那年接到通知去桂林出差时的欣喜若狂。就在家乡桂花盛开的季节，我要去桂林，去拜访那座桂树成林的城市！

从机场到市区，沿途宽阔洁净的街道两侧是一排排高大茂密的桂树，透过封闭的玻璃窗，似乎已闻到醉人的花香。

下车后迫不及待地深吸一口，怎么闻不到桂花香？当地的同志说，花期还要等半个月呢。那几天，尽管有神往已久的漓江山水，阳朔风光，龙脊梯田和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十天的行程，我等不到花开！

返程前那个晚上，独自踱步在一棵棵高大的桂花树下，忍不住想：满城花开该是怎样的一幅美妙的场景啊！那一刻，想起“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如果说当年是少年不识愁滋味，那么二十年后步入中年，为什么心有戚戚时依旧说不出那句天凉好个秋？

草木人生

又是半个月过去，当我那天傍晚穿过日渐萧索的滨河公园，不经意竟发现所有的桂树都打满了花苞，就像焦躁不安的你终于发现久候不至的恋人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没几天功夫，满城桂花竞相绽放了，一树树，一簇簇米粒大的小花，或灿烂如金，或纯洁如银，或娇艳如丹，它们在浓密的绿叶间喷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浓郁的花香弥漫在大街小巷。

秋天就在我的殷切期盼中来了，又去了。我是否依旧怀着少年心性，不愿意承认人生就是在希望中失望，在得到中失去？

上个月在皖南学习期间，兄弟几个去养老院看了老大的母亲。老大在浙江办厂，父亲已经过世，母亲患上老年痴呆后被托付给了当地一个经营养老院的亲戚。她早年是小学教师，记得常穿一件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蓝色上衣，齐耳短发，脸上总是平静的微笑。老大的母亲和他当官的不苟言笑的父亲不同，她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每次过去，她都会想尽办法做些好吃的。当我们坐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她就站一边笑眯眯看。

临河的三层小楼，前面有个不大的院落。我们走进圆形小门，随工作人员到二楼。狭小的房间里放了两张单人床，老人蜷缩在皱巴巴的被褥下，上半身斜靠在床头，颧骨突出，双目无神，灰白色的头发已经稀疏无几，形似枯木。一个健硕的中年妇女正在喂午饭。老人瘦削的脸颊和下巴上沾着一些饭粒和菜叶，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汤汁顺着嘴角向下流……

工作人员说，她已经认不得人！

我们退出房间，很长时间没人说话。

前天，老六来电话说老大的母亲去世了。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欣慰。我在心里默默祈愿老人一路走好。

草木人生

人说：人生一世，草长一春。人生果真如草木吗？王鹏运曾发问：春去能来，人去能来否？词人无意解答，反身登高远眺“长亭暮，乱山无数。只有鹃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