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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故人庄

2019-05-25  本文已影响51人  八里山人程远河
过故人庄

十月播下,五月起收,这一茬麦子旅程将尽。麦岭的浩荡里,心里竟也雄壮而依依了。

行驶里,目光扫视,想不错过每一棵。何须问饱满或干瘪呢,这一季经过,行路不一,哪里需要看似公正的褒贬呢?

邙山大岭,正是压塌地的银白和浅黄。即便沟沟洼洼,稍微的平展地,都是麦子的领地。有种杏子叫“麦黄杏”,稠嘟嘟的让枝条垂下,正压着一地的麦子,背景解释了名字。枣树小花,米粒深黄,比柳的初芽更像小米。麦地外是青春将老的草,草之外是连天接地的麦,北方大地就是这样的布局搭配了。

有时,得走走。踩着别人的田埂,看浇地后留下的水道,干裂里你可以想象当时的蜿蜒,并且相信水已入穗,麦也接受,这样的生命进入那样的生命了。自然的合作,人为的追求,就是推进和成长吗?

散漫的行走,脑子里空白。忽然地抬头,见到石头上刻的村名。我心一动,停下了。这是故人庄,我不经意间来了。

有人在抽蒜薹,我问了要问询的人的家的所在。他告诉我,这家的房子至少空了三十年了。本在预料中。我移步过去,我只是感受一下,我哪里敢有多大的念想。

我立在他故居的土地上,故居在前年是最彻底的拆除,据说他家并未回来一人。这里应该有他的气息,我从他早先的告诉里复原他家的格局,我的方向感总是不错。我立在他房子后檐的地基上,能推断他床的位置,也能确定老井的所在。空阔无依里,不影响我的判断。那时墙上有他的涂鸦和奖状,他父亲做的木床上放着金庸的武侠。金庸用虚空填充了故人少年的心灵,我如今用虚空设定他阅读的样子和细节。乡民们用井水沃育了孩子和庄稼,但他们现在一定忘了这一汪汩汩,浸润过任何人的童年后被他们的成年忘记和抛弃。他院里有石板,石板上扣着水桶,水桶旁放着钩担,钩担上是燕窝,燕窝邻着蛛网。我不知道这个背景下趴着几代放学后写作业的孩子,作业写着写着人已远去,现在不是古迹也让人凭吊了。他姊妹们会在这院子里打闹,现在已经不必言说清贫和富足了。几空窑洞,一院凉荫,就是当年的烟火。

他后来把这里的一切凝入文字,自己却是说啥都不回来了。他的文字被激赏或诟病,但他从来没有回头。文字真是生命的流淌,我切着它的脉搏,通过它认识他了。只是三十年前的故人罢,二十年里天涯,十年里西东,没有交集的生活里,几乎不探问各自的现实日子了。

幸有文字,我还能找到当年的他,意气风发而年少热血。其实,在我记忆或精神的领空,有这一皎皎少年就够了,我不必问现在的他是一身商旅还是宦海甘苦。

他一定不知道我保有着他的文字,我的珍藏是因了那时他几乎就是那时我。少时心境都脱胎于青山大道和原野长风,文字不掩纯纯的英气和硬气。我的深念《芋老人传》,自不会错过当初他的身影。

他在我的微信里,好几年没有活动过。

他不是名人要人,但据了我心之一角,我应该感谢他的。各安一隅,或喜或忧,在平常里就这样人生着。

我顺着小径上来,见到花白头发的老人,硬朗精神。她没问我的闯入,我也没告诉我的造访。回首沟底,竟有一角还青着的小麦。没来由地我想起儿时的捻馔,已经四十年没有吃过了。母亲做过,姐姐也做过,包产到户我家就没有做过。市场上总有,但想着自家田里就有它的原料或由头,再买来有点矫情而虚妄了。就这样,看了四十年,竟再也没有入口过。

老妪的眉目不知怎样地让我有了给她说出心底话的冲动。她听了,轻轻一笑,说:“你现在想吃吗?”我点了点头。她回屋,拿来两把镰一根绳,递给我一把,带我走向那片青麦。她掐了两穗,揉碎,吹了麦壳和麦芒,扔到口里一嚼,说正适合。我们就弯腰,我五分钟就找到了割麦的感觉。

我们把麦子捆好,我扛着走上来。我跟在他身后,被她弯弯里带到一棵大皂荚树旁的石磨。她有工具,搓了麦粒,簸箕除了杂物,倒到磨上。我推磨转圈,不到一个小时,捻馔就被生产出来,还是儿时的清气而鲜亮。

她弄了蒜水和辣椒油,满足了我的饕餮……

我在故人庄里结识了新朋,不知名姓。他俩的接续,绵延了我对这麦岭的思绪。

有风,把云吹到不知哪里了。天空后退,高远如早秋。一地的麦黄展开,也是雄壮的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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