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阎连科的《受活》
第一次读阎连科的作品,初看时仿佛遭遇到毕加索的画,都是些什么玩意,句子结尾经常了了了的,感觉相当别扭。
读到一半,又惊叹于这个河南人的神来之笔,看似怪诞的情节,其实都是带泪的现实。正如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茅枝婆家的四代女人,难以摆脱咒语般的命运。
所谓受活,意即享乐与快活。暗含有苦中作乐之意。 这本小说,两条明线,一条暗线。茅枝婆和柳鹰雀,这两个人物在明处,社会背景在暗处。
柳鹰雀身为基层干部,为了抓经济增长,把别人家的女儿送到省城去做卖肉生意,他对几十个年轻姑娘们说,有能耐自己去当鸨娘,让别处的姑女跟着你们做鸡儿;有能耐把钱寄回家,把家里楼房盖起来,让庄里通上电,吃上自来水,那才算真本事。
公安局的人批评柳鹰雀说:“妈的,你们镇上是光产婊子不产粮食呀!”他就怔一下,低着头,回去后领着干部到小姐们的家里开表彰大会,给那做父母的戴花,给那楼房挂匾。
柳鹰雀抓经济工作很有成绩,他升迁至县委书记。
柳鹰雀想买列宁的遗体来开辟旅游景点,促进县城的生产和发展,由于这个行为太匪夷所思,遭到撤职处分。回家时发现老婆和自己的秘书在床上,出门还被车撞断了腿。柳鹰雀如一个跳梁小丑,追求平步青云,妄想被人顶礼膜拜,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另一条明线,茅枝婆十多岁时,她母亲被革命同胞说成反革命,死于非命,后来平反追封为烈士。这里暗指一个特殊时期,肃反其实只是一个由头,实际上是为了剪除异己。
茅枝婆在长征途中和部队失散,一个觉悟很高的红军陪着她,趁她昏迷时强暴了她,红军小哥哥不辞而别。
茅枝婆后来成了瘸子,嫁给石匠,定居在受活庄。受活人基本上由聋哑盲瘸的残疾人组成,山远地偏,属于三不管地带。在人民公社时期,全村儿没有一个挨饿的,全村的坟上没有一个新坟堆。
连残疾人都有余粮,健全的人为什么大面积饿死?健全人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抢粮食,正如后来抢残疾人巡回演出赚来的钱。
茅枝婆的女儿菊梅十七岁时,被通讯员柳鹰雀在庙里奸污,通讯员小哥哥不辞而别,菊梅生下四胞胎,桐花、槐花、榆花、小娥子。
等到这四个女儿十七岁时,又被恶人们集体轮奸,其中三个是黄花大闺女。
阎连科的小说里面没有下一代人,到这儿就结束了,是不是很魔幻?
可是生活还在继续呀。也许现实生活比小说更他妈的荒诞,连专业编剧都编不出来呢。
桐花、榆花、小娥子亦或是槐花的女儿芙蓉花,从小喝着掺有三聚氰胺的牛奶,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光荣地成为北漂成员,以为凭真本事可以找到好工作,领导却问芙蓉花,美女你懂不懂潜规则?
自从芙蓉花被潜规则之后,一路升职加薪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拼命加班累得跟狗一样,终于还是嫁给了一个清华大学毕业的老实人,一起在北京朝阴区供一套学区房,扣除一万二千二百五十元的月供,每月还要给某和谐国际幼儿园缴纳五千五百元的学费。
芙蓉花以为自己成了中产阶级,摆脱了她祖上茅枝婆和菊梅的命运,可是有一天,在那装修豪华的浴室给四岁女儿莲花洗澡时发现,女儿下体红肿,肛门撕裂,身上布满针眼。
芙蓉花突然对自己做人的无力与无能,有一种来自心底的厌恶。
读阎连科的《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