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花之城(第二章)(7)
提要:做一颗流星。圣·爱美隆。音乐会之约。
转眼已是2007年的金秋十月,国庆长假回来,晚上我把向贞拉到操场。
一周没见向贞,想她。
等坐下后,我从背包里拿出两小瓶红酒,用开瓶器打开,递给她一瓶,我道明拉她出来的原由,我曾经说过,等我考上这所大学,我和向贞一起在图书馆看书,在校园里散步,一起在草地上睡觉,一起在操场上喝红酒看星星。
“是得庆祝一下!”苏向贞主动举起酒瓶。
“是啊,好像要庆祝的事情挺多啊!”
“我们凑凑吧,你考上大学是第一件,我考上研究生是第二件……还有……”
“还有我们在一起啊,这是第三件……”
“嗯嗯,对!还有第四件,我们又结识了许多好朋友……”
“对,云裳盟和街舞社,还有海师兄……”
向贞低下头盯着酒标,我蹭着向贞的肩膀问:“姐姐将来会嫁人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向贞错愕地盯着我。
近日来,姝君姐那几句诗一直反反复复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到底是不是,我对苏向贞和郑大海还是在乎了——我,还是忘不了那一吻,那一吻似早已把我的灵魂带走。可惜,朋友之间就怕“用力多度”,有些事情根本就是不能问的。
一阵清凉的晚风从我们肩膀之间徐徐吹过,拨动她刘海的青丝,也拨动了我散乱的心绪。
不知何时,我还能等到再次“那一吻”?我想凑过身子抱住她,却仿佛被面前凝固的空气挡住,根本无法靠近一个微米。
“姐姐穿上婚纱,一定特别好看。”我的声音因失落而缥缈。
向贞突然转过头来,黑黑的眸子看不清眼神:“你就当我的婚礼摄影师吧,只有你当的起。”
“嗯嗯。”我深深点头,喝下一大口苦酒。
我们望着头顶的夜空,暗蓝色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镶满了星罗棋布的颗颗碎钻。偶尔会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向贞闭了闭眼睛,我们都在心里许愿了吧。
“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什么问题?”
“我既不想当恒星也不当行星,我想,当一颗流星。”
“流星?”向贞睁大眼睛。
“因为它消失了自我,留下了满满的心愿。”我依然望着天空,想想向贞今后的幸福,心里多少平复了些。
我总摆脱不了流星的暗示,即便最后我举起军刀切割手腕,头脑里还是这流星的宿命。
“南瓜,我们总要长大,总要去完成那些愿望的,你也一样。”向贞的话语和晚风一样体贴温柔。
“是啊,所以,”我举起酒瓶,说:“所以,你要一直美丽下去。”
向贞抬手在我的额头上轻戳一下,说:“你这脑袋瓜子里到底想些什么啊?”
我闪了她一眼,泪珠差点滚出眼眶。
我已看过《卡萨布兰卡》,Ilsa望着高唱法国国歌的Laszlo时的眼神,在向贞望着郑大海时也被复刻了一般。而我的命运,也许只能做一次伤感的Rick。不过,如果向贞需要我这样做,我也没得选择,毕竟只要她快乐,我才会快乐。
娆娆说的话,我基本上是明白了,“爱”和“情”的确是两回事,人们之所以把爱和情连在一起使用,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向贞手机响起,一段舒缓的钢琴曲。
是郑大海。
我起身躲开,却被向贞拉住胳膊。电话那头声音清晰,下周一晚上学校在国家大剧院有演出,其中有几个曲子是郑大海指挥,他邀请苏向贞去捧场。
“他没请你么?”向贞放下电话问我。
演出的事我知道,但郑大海并没这样直邀我。想来,自然苏向贞是郑大海首先需要邀请的,而我,我们,也许过后他会通知。再想开来,既然已经选择当一颗流星,就乖乖地飞行自己的轨道。我说那天和娆娆约好去西单看街舞社的服装,而且,交响乐不是我的菜,欣赏不了。
“他有没有请你去?”向贞执意要问个究竟。
“这事还能不叫我么?”我攥着酒瓶说。
“你不去我也不去。”向贞举起酒瓶来跟我碰,我刚喝了口酒,没思想准备,酒瓶握在手里没来得及动,她见我没迎合她,就独自举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向贞又任性,我们默默低头不语,这样的夜晚,不知今后还有没有。
这瓶酒的酒标是深棕色铅笔画,画着一对靠着橡木桶喝酒的男女。女人赤着脚,穿着一身十八世纪的撑裙,低胸一侧露着乳房,她举起酒杯等着身旁一位高举酒瓶的男士为她斟酒,他们身后是广袤的葡萄园和农舍般的古老酒庄。
“这家酒庄叫卡黛……皮奥拉……”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灯光,苏向贞拼读着上面的字:“Cadet Piola……法国波尔多……圣·爱美隆……”
我举起酒瓶,说:“这酒我们家地下室有好几箱,喜欢喝会常有的。”
“你不觉得这幅画里面的人物多么自由,多么快乐吗?”向贞转动着酒瓶说。
“我先解释一下啊,这酒可不是我挑的。”我说。
“你呀,今天怪怪的……”向贞用酒瓶指了指我。
就在我们摆弄酒瓶的时候,我的手机响,是戴扬。
他说本周六下午有场魔兽世界全国争霸赛北京站的预选赛,约我一起去看。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咱也有粉儿啊。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也许我这一生没准会和戴扬就这样没性没爱却有情地死党混下去,对我来说,戴扬真的有点像狗一样的男人。还有娆娆,像猫一样的女人,我这辈子是否注定和猫狗同伍了呢?
“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向贞在问我。
“额,没听见啊。”我摇头晃脑。
“你今晚怪怪的,谁得罪你了?”
“我有吗?”我指着向贞笑。
“你心里一定有事。”
“真的没有啦,我怎么了,我喝醉了么?”
“你讨厌!”向贞仰脖灌酒。
“嘿,可不许喝独酒啊,喝独酒可是要断腿的哦。”
“我早断过了,终生免疫!”向贞一气把剩下的半瓶酒都灌了下去,我也跟着她一口闷。
酒一下肚,头脑里立刻燃放起各色礼花,微醺的感觉朦胧、快意、感性、释放……
向贞站起身却晃了一下,我顺势扶住她,心里莫名的一阵摇动,说:“姐,我觉得大学生活挺没劲的,过段时间想出去玩玩。”
“原来你是要和我说这个。”向贞转头望着我。
在向贞身后,娆娆鬼灵精似的站起身,朝我比划着让我把向贞抱住……
我闭闭眼睛,娆娆的影子霎时间被风吹走了。
向贞问:“什么时候走,想去哪里?”
“我只是说说,而且,要是出去玩,也得咱俩一起去啊。”
“这样啊,”向贞点点头:“可我现在忙得很,等放假再说吧。”
说着向贞站起身迈步下看台,嘴里说:“刚才戴扬约你是周日吧?”
“不对,是周六啊!”我马上确认。
“看,你多清醒,一点也没醉。”
“醉?这点酒,我怎么可能醉?”
“可你刚才一直在说醉话。”向贞板起面孔。
“我有吗?”
“回去好好想想,”苏向贞把两个酒瓶抓在手里,说:“等下次你喝下一瓶白酒,要是还醉不了就喝两瓶,然后你说真话给我听……”
朦胧的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索性坐起身,对着窗外发呆,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纠结、犹豫、矜持、对抗,思前想后,懵懵懂懂,愁肠百结,难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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