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自由意志吗？决定论大战自由意志（上篇）

1 自由意志的困惑

自由意志问题是终极哲学问题之一，与其他终极哲学问题不同的是，自由意志问题不仅关乎我们对于世界的看法，更关乎我们对于自身的看法，涉及到人的尊严。我们有自由意志吗？自由意志的含义应该是怎么样的？自由意志会是错觉吗？如果我们有自由意志，那这是如何可能的？

为了寻找这个令人着迷的问题的答案，我查阅了不少文献和著作，但还是觉得尽管历史上那么多聪明的哲学家们进行了探索，给出的答案却总是不够满意，而现代的心理学家和神经学家给出所谓的最新见解又实在是瞎掺和。所以觉得有必要自己写一篇文章进行探索一下，设想出一种不一样的看待自由意志的视角。

如果说我们是有自由意志的，那么最大的困惑在于世界却又是受因果律支配的，但是我们确实又能感到自己具备自由意志。

2 相容论的局限

关于自由意志问题的看法大致分为两派，相容论和不相容论。不相容论认为人没有自由意志，主要的依据是世界是完全决定论式的，在这样决定论式的世界里一切事物和过程都由客观的物理定律所支配，所以人的所思所想所为完全是被决定的，所以人没有自由意志，就算有也肯定是错觉。

相容论认为人具有自由意志，相容论的意思就是说决定论和自由意志是相容的。相容论里面的观点又参差不齐。比如有的是在自由意志的定义上做手脚，认为自由的含义就是个人的动机行为不受到阻碍，这就是经典相容论。比如我想去打球，于是我真的去打球了，那我就是自由的了，不用管我的打球动机到底是怎么来的。

反对者会说个人的动机本身也是被决定的，具体来说个人当前所做出的选择背后的动机是由这个人过去所有的经历和当前环境决定的。

有的人提出这个自由意志指的是意志的自由，就是脑子里想什么都行，类似这样的定义如果只是这样子都会导向人没有自由意志的结论，因为不管怎么样都有个强大的决定论摆在那里。

在我看来，经典相容论这样的一些自由意志定义是思维懒惰的表现，实际在逃避问题，因为这样的解释本质上回到了日常解释，这跟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他能得到的解释本质上是一回事。

我们随便找个对这个问题不是很了解的小伙伴，问他人有自由意志吗？他多半会说：有啊，我就觉得自己有自由意志，我可以自己选择干嘛，自己选择想什么，貌似没有什么能阻碍我呢。

经典相容论的回答也是这样，无非披上了专业术语的马甲。实际上经典相容论的解释确实不让人满意，很多哲学家相继提出新相容论去弥补，我们在后面会提到。

3 微观之路真的可行吗

自由意志会是一种错觉吗？很多神经科学方面的研究显示人早在自己大脑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我们的选择其实都不是我们自己所决定的，而是大脑和外界环境这整个系统决定的，我们的意识只能被动接受这样的决定，神经科学家们据此宣称人是没有自由意志的。

那么我们为什么会感到自由意志呢？一种解释是我们内心其实不断给大脑自己做出的选择做出合理化解释，甚至直接进行贴标签来把这些选择看做是自由意志的结果。怎么看待这个事情呢？要是不多想那我们的探索就结束了，结论是我们没有自由意志。

实际上，这样的研究说明不了什么，首先这样的实验本身的可靠性就值得怀疑，就算是可靠的，这样的实验测量的只是一些简单的选择情景，就算这样的一些选择情景确实是决定先于感知，也不能说明所有的决定都是这样的，或许人的自由意志是需要耗费资源的，因此把部分简单情景的决定权下放给了某些内心机构，采用先决定后感知的形式。

就算所有的决定确实都是先决定后感知，还是不能否认人的自由意志，内心在没有感知到决定时并不等于什么也没发生，没有感知到不等于这样的决定就是由环境被动决定的，或许内心就是这样工作的：先决定后感知，这样的机制是有某种意义的。

又或许内心自由意志的运行原理正是某种不为我们所了解的颠覆传统因果性的原理。总之，在微观层面的探索是对问题有帮助的，但对于探索的结果不能过于解读，我不认为神经科学方面这样的研究就能否认人的自由意志了，神经科学家们这样的逻辑能力让人堪忧。

4 自由和自我的含义

确实，我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自由意志的定义，可以说这个问题才是最棘手的。当我们做一个选择的时候，比如给我面前一杯咖啡和一杯奶茶，问我要喝哪个，我选择了咖啡。我会说我是根据自己的意愿来选择的，那问题在于我的意愿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更进一步应该这样问：‘我’是什么？‘自我’是什么？我选择了咖啡，我根据的确实是我自己的动机，但之所以这样选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到大更多地喝咖啡，或许是被人教导说咖啡是最好喝的。总之我的选择动机是由我的经历和当前环境决定的，比如我被心理暗示了现在必须喝咖啡。我当前做出的选择完全是被决定的。

如果有一台超级计算机，那么这台计算机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能计算出我现在会选择咖啡，只要信息足够。如果说自由意志的定义就是选择不受到阻碍，那么尽管世界是决定论的，我还是有自由意志的。

在这个选择里，与其说是我选择了咖啡，不如说整个世界系统选择了咖啡，我无非是这整个系统的一个显示屏，一个输出终端而已。

自我的含义也令人困惑，很可能我们关于自我的概念都是值得反思的。反省一下自己的内心所思所想，没有一样内容不是我们曾经经验到的，反观内心，我们似乎只看到了一系列经验和感知的集合，自我到底在哪里，是什么？

在自由意志问题里，自我也是个绕不开的问题。说自由指的是我们能按自己的意愿来行动，那我们的意愿又是怎么回事呢？我选择了咖啡，那我干嘛非要选择咖啡不可呢？相容论的含义也体现于此，一方面我选择咖啡是被决定的，另一方面我又是真的想选咖啡的，决定论和自由意志不矛盾，所以说相容了。

自我的概念很可能是个虚拟的概念，自我只是世界的输出终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我们有没有自由意志都是没有意义了，因此寻找一种可行的自我定义是很必要的。

一些新相容论的提出者也绕不开这个问题。新相容论者们的观点大都回避了决定论，从自由的含义，理性，能动性等概念入手。比如，一阶欲望和二阶意志的概念，一阶欲望比如我想吃大餐，二阶意志比如说我想减肥必须抑制吃大餐的冲动。

提出者认为能掌管二阶意志的人才是具备自由意志的。这样的观点是小打小闹，没有解决问题，因为还是回避不了二阶意志和决定论的事情，二阶意志还是会被决定。

5 理性与自由意志

有的哲学家强调理性，比如康德。认为人能够把握理性所以具备自由意志，理性才能给出我们的真实意愿，而我们能够根据这样的意愿来行动。也就是说，我们的自我是根据理性来定义的，这样的观点其实是挺诱人的，但还需要反思我们的理性为什么能够定义自我从而给出真实意愿呢？理性是怎么回事？

我们貌似真的很难抛除理性而直接定义自己的意愿了，自由意志正是这样的一种能力，与理性世界相连接，理性世界中的理性是一种理念世界，这样的理性是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决定论所困扰的，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人有了自由意志，因为与理性的对接。

在黑格尔那里，人类的自由意志所依据的理性显现成了国家，伦理，道德，人的自由意志在于我们能够制定最合适的道德伦理标准，在于我们能够采用最合适的方式组成国家。

从概念思辨上，我们通过理性获得了自由意志，那么这样的自由意志意味着我们的选择具有不确定性了吗？如果有，那么这样的不确定性在决定论式的世界中是怎么发生的？这样的理性是怎么回事？

如果要解释我选择咖啡用到的是什么样的理性，我应该会说：当然是让我得到最大满足的一种理性了，我更喜欢喝咖啡的理性。这样的解释难道不是很像又一次披着专业术语马甲的日常解释了吗？这样看理性又像是披着马甲的欲望，即使在宏观层面的选择上也是。

比如理性让我选择了善良，但是善良本质上无非是一种理性形式的社会契约，每个人选择善良根本上是一种合作行为，为了更好地满足大家的欲望而已，就像选择咖啡一样。理性和欲望像毛线团一样交织在了一起。

在我看来康德和黑格尔的观点简直再精彩不过了，但我们还找不到一种合适的方式来区分理性和欲望。

所谓的理性确实值得我们反思。好了，现在就算我们真的找到了一种终极的理性来指导选择，那么理性和自由意志的关系还需要探讨。当然这纯粹是定义问题，我们把按理性选择定义为自由意志了，那么这就是自由意志，这完全没问题。

这又只是个文字游戏而已。这样一种终极的理性是怎么样的呢？或者说应该是怎么样的呢？自由意志到底应该是啥玩意？就没有全新的视角吗？关键是决定论这个大BOSS还一直挡在前面。我们在下篇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