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母亲&5
浩浩丢了,刘小兰的心就像一个被掏空了瓤的瓜,空得很。
她没法原谅张良民,更没法原谅她自己,她要远远的离开这种让她越发窒息的生活。浩浩是她还想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她要去找回她的儿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都要去做这一件事。
她是一个将自己亲生儿子丢弃的罪人,她要用她的一生去赎罪。
张良明和刘小兰一前一后出了民政局,太阳正高高的挂在头顶上,在大楼前投下一大块阴影。张良明步伐急促,就像他鼻孔里喷薄而出的热气。刘小兰在离他十米远的后面缓慢挪着步子,却像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用尽力气迈开腿脚,鞋底拖在地面上响起一阵无力的拖沓声。
到了大门外的台阶上,张良明朝身后望了一眼便停了下来。台阶下正迎面走来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的步子轻快,矫健。女人的高跟鞋在台阶上踩得“咯噔”响,随着步伐响起的还有那朗朗的娇笑声。她细细的胳膊紧紧的挽在男人粗壮的手臂上,时不时地仰着头朝着男人的胸前磨蹭,惹得他一手紧搂着女人的细腰,另一只手轻轻的勾住女人白净的下巴,朝着她那微微嘟哝着的小嘴啄了一口。他们亲吻时,没有停下脚步,歪歪趔趔的走上台阶。
这副卿卿我我,郎情妾意的画面,像正午的阳光一样刺眼。张良明忙把头歪向一边,伸手往裤兜里掏出烟包,点燃了一支叼在嘴上,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呆望着前方。刘小兰站在他的身后,定定的目送这对情侣一直到了他们刚刚才出来的大门口。她掉过头来时,眼泪滴落在了地上。
曾经,她的笑脸可比这个女人的还要娇艳。
“你……有什么打算?”
张良明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根细长的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又重重的吐出一圈烟雾,额前糟乱的几缕碎发被他喷出的气息吹得抖动几下。他掉转身来,望向她那一张如他一样一片死寂的面容。
刘小兰神情低迷,心里有很多很多曾经都想说的话,却又一句都没有说出口。她嘴角露出苦笑,目光越过他,看向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
“你变了,变了很多,不然我们不会这样!” 张良明说这话时,眼睛赤红一片怒视着眼前这个让他感到越来越陌生的女人。
刘小兰哼笑两声,肩膀也跟着抖了两下。她仍然看也不看他一眼,越过他慢慢的走下台阶。
张良明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胳膊,紧紧的拽着,手掌背上的青筋凸了起来。他恨恨地挤着上下两排的牙齿,使得两边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他将头压低了凑近刘小兰的脸,近乎吼道:“你怎么能拿儿子来和我赌气?好好的日子被你毁了,浩儿也被你毁了,现在,你开心了?” 张良明嘴里喷出来的热气直扑在刘小兰的耳根旁,她将头往一边歪去。
刘小兰用力的抽出还被张良明紧拽着的手臂,抬眼瞪着他,轻笑两声,说,“好好的日子?” 她又笑了两下,带着鄙夷的神情,“那是你的好日子,不是我们的好日子,你的好日子还可以继续的,没人打扰了,不是吗?”
“小兰,你真变了,我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我们的家?” 张良明被刘小兰这样一说,顿了顿,又叼着烟吸了两口,语气轻缓下来,“你要知道,这些年我拼的是什么?我们的家,我们的未来,浩儿的未来。这么大的房子,家里这么几号人的吃穿,没有我,你们能过上这么优越的生活?” 张良明说到最后变成一副理直气壮还洋洋得意的神情。
“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我看你是为了紫荆花园那个房子里的女人吧?” 刘小兰面带嘲讽的盯着张良明瞬间涨红了的脸。刘小兰低下头时,也想了想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啊,我变了,我是变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这样想的不止刘小兰,张良明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是啊,我是变了,是我变了,她才变的?还是她变了,我才跟着变的?我该是在升职的那一天就变了吧!”
大楼前投射下来的阴影一点点的缩了回去,躲在阴暗处的人都露了出来。太阳直直的照在他们的身上,照得头顶发烫,火热的温度就是暖不透那一颗冰凉的心。
沉默被刚刚走进去的那对情侣再次打破,他们俩脸上笑得璀璨夺目,相拥着走了出来,越过以背相对的张良明和刘小兰,直直的下了台阶,走去了大马路对面。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张良明扔下手里早已燃尽了的烟头,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越过刘小兰走下阶梯。刚走下几个台阶又停住了,背对着刘小兰,将头往后歪了一点,说,“浩儿……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说完,头也不回,直直的下了阶梯,开着他的越野车轰隆隆的消失在街角。
刘小兰和张良明是口头协议离的婚,家里的财产不便拿到台面上去分配。三套房产,两部车子都归了张良明。保险柜里还有一块劳力士手表,三根金条,一个金佛,则都属于刘小兰。还有目前他们居住的大房子也留给了她。在张良明的心里,虽然他们俩不再有夫妻的名份,但是这一点情份还在。刘小兰是一路跟着他走过来的,他曾经是穷苦的男人时,生活优越的她没有嫌弃过他。所以,他不能亏待了她。至于他自己做的事,他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刘小兰,这是每个男人,至少是绝大多数的男人都会做的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是他呢?他这样的男人,在这样的名利场,有时候真的需要多个女人来逢场作戏的。
张良明这样想着,对刘小兰的愧疚就只如那江面上激起的一丝涟漪罢了。
一座山要是没有了花草树木,还有什么赏心悦目处?刘小兰也一样,没有了浩儿,没有了家庭,她本就空洞的生活更如那一张白晃晃的画纸显得苍白无趣。再华丽奢侈的东西,于她来说,就像一个在水里拼命挣扎着逃生的人一样,都是累赘,都是多余的了。她只要了家里50万元的存款作为她的生活保障,毕竟没有钱,她该怎么去找回她的儿子。她还带走了浩浩和她的所有衣物用品,还有浩浩的各种玩具。对于她来说,她的浩儿还在,这些东西都有儿子的气息,她一定会把儿子再找回来。
有着这些钱,刘小兰往后的生活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在她的心里,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这个决定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勇气。她要一个个的城市,一条条的大街小巷的去找她的儿子。她有了一个荒诞的想法,那就是去拾荒,一个个的城市去拾荒。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找回她的浩儿。
在开始这个伟大的行动前,刘小兰先回了娘家。
家里的整个院子跟他们的心情一样,一片冷清,死寂。刘妈没有了往日欢快的神情,小外孙丢了,就跟将她的半个心脏挖了似的难受。自浩儿走失起,她一连好多个晚上合不拢眼。本来就厚重的眼睑越发显得浮肿不堪,一双不太黑亮的眼睛更加没了神采。望着女儿那张被悲伤挤满了的瘦脸,她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把热乎乎的眼泪挤了回去。
“唉,兰儿,你看,多好的家啊,你呀!不该这么任性呢!”
刘妈顿了下,眼珠子转向女儿,眼角的眼白充满了血丝。又说,“其实,良明本是不错的,离婚了还给你这些钱,他还是有良心的。男人嘛,你不要太较真了,你呀,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任性,受不得半点委屈。你看你,好好的日子,就这么搅混了!”
刘妈说话时,手里握着女儿交给她的银行卡。说着,眼泪还是滴了出来,滴在了握在她手里的银行卡面上。
“妈,别说了,都过去了。” 刘小兰无力地望了眼刘妈,眼神却停在堂屋外那颗老槐树上。树上还有一些枯叶没有落下来,叶边萎缩着没有张开,怂拉着挂在赤条条的枝干上。
“是啊,事情已经这样了,说也不中用了。” 刘妈绝望的叹了口气。
刘小兰缓缓地回过头来,又说,“妈,这钱,你就帮我先保管着,我有难处时再用,家里要用钱时,你们拿着用也行。”
“ 兰儿,这钱我们不用你的,妈先给你保管着,你需要钱时就拿出来。你自己好好的过日子,我们也就省了一点心。” 刘妈说着,将卡放进了衣兜。她知道她的女儿没有受过苦的,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她得给她存着。
刘小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近刘爸,挨着他坐在了沙发上,将头无力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刘爸心里的悲伤显现在那张薄薄的嘴上,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上嘴唇盖住下嘴唇,紧紧的闭着,往外凸了出来。
“爸,都怪我,这是我自找的,只是也连累了你们。再苦再累也是我活该,我苦没什么,怕是苦了我的浩儿。” 刘小兰一说到儿子,便伏在刘爸的尖头嘤嘤哭了起来,心里的愧疚和罪恶感更深了一层。即使拿刀子割她的肉,她都没有资格喊一声疼。
刘爸嘴唇张开,跟着女儿哭得一抽一抽的声音颤抖起来。他伸出右手臂紧紧的掴着女儿的肩膀,抬起右手掌轻轻的拍在她轻薄的后背上,一起一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刘爸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有眼角流下的泪一滴又一滴断断续续的越过他脸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皱纹滴落下来,却没有落在地上。
刘小兰并没有把她的计划告诉爸妈,直说自己要去一个朋友那里,和她一起做生意。她知道,如果告诉了他们,她就不可能去实施这个疯狂的计划。她的妈妈拼了老命也舍不得她的女儿去吃这份苦,当然,刘小兰也不想他们为她担心。
刘小兰呆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本来内心苦闷不堪,家里的氛围更增添了她的烦恼。头顶像罩着一层弥漫不开的乌云,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而这团乌云就是她和大嫂陈玉芝敌对的姑嫂关系。
陈玉芝对刘小兰没有借钱给他们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对于浩浩的走失,她不仅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关怀,更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她时常摆出千金小姐的姿态,嚣张跋扈,我行我素。不光不做家务活,一日三餐还让刘妈伺候。刘爸刘妈看在眼里,怒在心里,为了家庭安宁却是敢怒不敢言。刘小兰为爸妈感到委屈,对陈玉芝的厌恶就像那闷在坛子里的酸菜,不断的发酵,连看着她都冒着酸味。
这天,刘妈为了给女儿养养虚脱的身子,特意用山茶油蒸了只土鸡。直到连碗筷都摆上了桌,大树才从院子那边吊儿郎当的走过来,一双拖鞋在院子里走得哒哒响。身后跟着陈玉芝,她一副慵懒的神态,一手擦进衣兜,另一手牵着儿子慢悠悠地走在大树的身后。
“兰儿,这两天都没吃啥东西,妈特意给你蒸的土鸡补补。” 刘妈一面说,一面给女儿撕了一只鸡腿在碗里。刘小兰看着碗里蒸得金黄的鸡腿,却还是提不起一点食欲,只是习惯性的扒了口米饭在嘴里,食不知味的嚼了几口。刘妈瞧着女儿咀嚼米饭时显得更尖瘦的下巴,摇摇头叹了口气,又拿另一只小碗盛了一碗大骨汤推到女儿的面前,眉头皱成一团,“兰儿,这人啊,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得好好吃饭。不吃饭又哪来的力气去对付那些事呢?”
刘小兰把刘妈最后那句话听到了心里,眼神一下子就亮堂起来。她将屁股从凳子上朝前向桌子移了移,肩膀挺直,头也微微昂了起来。抬眼望着刘妈笑了笑,端起汤碗便认真的一勺又一勺的喝起来。
陈玉芝瞧在心里不痛快起来,连话里都是酸醋味儿,“呦,这女儿就是不一样啊,这天天杀鸡打鸭的伺候,倒让我们这些旁人也跟着享了口服啊!” 陈玉芝堆上一脸笑,故意用尖细的嗓子说话。她说话时,忙赶着撕了另一只鸡腿递给了她的儿子,对坐在大树旁边的刘欣欣正眼也不瞧一下。
“妈,你这鸡肉没入味呢,还有这汤……” 陈玉芝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后,接着评论,“汤又咸了点。” 她像个美食点评家一样,对着一桌子的饭菜一一“评头论足”。
陈玉芝一边在鸡蛋里挑骨头,却又一边拿起骨头啃。只见她翘着兰花指,给自己的碗里夹了一块鸡胸肉。
刘妈宽阔的脑门涨红着,眉眼处一缕湿答答的头发紧贴在冒汗的额头上,她半眯着眼睛,坐在桌上看着媳妇这番入目的表演。刘爸则举着筷子一动不动,怂拉着那张从额头皱到嘴角的老脸。两老一脸怒容的相望一眼,无奈地垂下眼睑。
为了这个家,为了这对不省心的儿女,他们二老又能怎样呢?想着两根朽木柱子能撑多久是多久,至少这家还不会垮塌了。至于这个媳妇,他们能忍则忍。一个屋檐下住着,脸红脖子粗的谁也不好过。这样的重组家庭,能够风平浪静的过日子,他二老也知足。
刘小兰本就怏怏的没有胃口,看着陈玉芝那张令她厌恶的嘴脸,她的心情更加烦闷。如果不是这样在家里住着,她还真不知道他的爸妈过着这种憋屈的日子。她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了侄女欣欣,对着陈玉芝翻个白眼后将筷子猛地拍在桌上。
这时,桌面上突然发出了一阵“呼呼”的声音,一下子把大家的视线全引了过去。大树正抓着一根大骨头像猪吃食一样满嘴啃,啃完又使劲的吸里面的骨髓,故意发出大大的声响。他宽宽的方形大脸上满嘴都是油渍,正得意的笑得两边的颧骨高耸。也正是大树这滑稽的一出,适时的止住了他妹子和他婆娘之间火山喷发的势头。
“妈,你们俩就是太好说话,你瞧她那德性,蹬鼻子上脸了。要不是您在桌底下踹我的脚,压我的火气,我还真和她干起来了。” 饭后,刘小兰看着爸妈忙碌家务的身影,越发为他们感到委屈。
刘妈擦完了饭桌,又到茶几上擦摆在上面的佛像。来来回回擦了几遍,才又把它放好。刘妈两眼痴望着佛像,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咱家现在这么多糟心的事,家还不和该咋过啊?” 刘妈一面说着,双手便合在一处对着佛像喃喃自语的拱手作揖。
刘小兰看着刘妈宽厚而有些弯曲的背影,她的心里很内疚。一个大哥就让他们够揪心了,自己好好的日子也过成了这样。刘小兰咬紧嘴唇,暗暗的在心里想:我不能光依靠着警察的力量,自己得早点出去寻找浩儿,好让一家人早日过上宁静的日子。
侄女刘欣欣也是刘小兰心里的牵挂。
刘小兰去了镇上的大超市给侄女买了很多零食瓜果,一些衣物,还给爸妈买了一些补品。她即将去实施她的寻子计划,这样等待的日子,她无法获得内心的安宁,每一天都如坐针毡,充满了不可饶恕的罪恶感。
从超市回到家,刚躺在沙发上,还没等她能好好的休息一下,陈玉芝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路磕着瓜子,悠哉悠哉的又凑了过来。看到刘小兰买了那么多的东西回来,眼红着打趣道:“呀,有姑姑就是好啊,像自己闺女似的疼着。吃的,喝的,大包小包的买回家。唉!哪像我们家儿子,没姑妈疼,干巴巴的干望着……”
刘小兰横了她一眼,不想搭理她,也没那个心情和她争个高下。她可没有刘妈那个好脾气,心里不喜欢脸面上也不装。她为他们做过的那些事,在陈玉芝的眼里,都是应该的,永远不知满足也不懂感恩。所以,她连丝毫情面都懒得和她讲了。在她的心里也如陈玉芝一般想着:“外人还是外人,怎么待见都待不亲。”
一旁的刘妈见状,忙走过来打圆场,“玉芝,你说些啥呢,孩子不都一样吗?这些吃的,我们也没藏着,收着,不就放在这里吗,还不是你们一起吃了。”
说完,刘妈就从那大袋零食里面挑了好几个给欣欣,要欣欣送去院子那边给弟弟吃。
陈玉芝怂拉着的脸,瞬间又堆起了一脸灿笑。翘着涂满红色指甲油的兰花指在包里自顾自的挑了两包零食后,朝着刘小兰瞪了一眼,便扭着细长的腰枝转身出了屋子。
等她一走,刘小兰气鼓鼓的对着刘妈一通责怪,“妈,你别老是像供个祖师爷似的惯着她。有的人就是不拾好,你越宠她,她越瞪鼻子上脸。你看看她,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尽挑三拣四……”
“唉,家里都这样了,能安静的过点日子我就知足了,我累点委屈点能有啥,委屈求个全罢。现在你兄妹俩都晾个烂摊子在这儿,再吵吵闹闹的,不让人家看了笑话不成?我呀,也没啥盼头了,盼着和你爸这把老骨头能多撑个几年,把欣欣供出来就好了。” 刘妈说着就低下了头,手在眼睛上揉了两下。
刘小兰不再说什么,也不再抱怨。这些天,刘妈刘爸的日子她看在眼里。这些年,为了这个家,真苦了他们。
刘小兰早早的进了房里收拾东西,她将要开始走上一条茫茫的寻子之路,并过上一种她不敢想象自己会过的生活。就从这个浩浩走失的城市开始,大街小巷的去拾荒,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浩浩可能存在的地方。
不过,她却不再畏惧。心里无以复加的的罪恶感早已冲淡了她曾经有过的恐惧。
张良明和刘小兰离婚后,也并没有过上他的好日子。
曾经醉心的那些身外物并没有带给他更多的幸福,怎么也填补不了那颗空洞的心。心爱的儿子没了,再多的东西也没有了意义。
由于自己的疏忽把儿子弄丢了,这是张良明梗在心里的刺,时时扎得他肉疼。这也是他唯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每天都被心里的内疚感包围。还有那个住在紫荆花园的女人,也是张良明为自己酿的一杯毒药,而自己却没有解药。这个女人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的紧紧缠住了他,他害怕,他挣扎,却又摆脱不了她。
这个女人看中的不是张良明这个人,而是他手里的金钱和权利。还有那一套她亲力亲为去装修布置的房子,她早已把它看做了自己的财物,又怎会轻易罢手?她要牢牢的攀住这颗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她吃定了这个男人。张良明和她就像一杯红墨水和黑墨水,将它们倒在了一起,便早已分不清红与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