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训斋语》卷一之1.13

原文

圃翁曰：人生于珍异之物，决不可好。昔端恪公言：“士人于一研一琴，当得佳者；研可适用，琴能发音，其他皆属无益。”良然。磁器最不当好。瓷佳者必脆薄，一盏值数十金，僮仆捧持，易致不慎，过于矜束，反致失手。朋友欢宴，亦鲜乐趣，此物在席，宾主皆有戒心，何适意之有？瓷取厚而中等者，不至大粗，纵有倾跌，亦不甚惜，斯为得中之道也。名画法书及海内有名玩器，皆不可畜。从来贾祸招尤，可为龟鉴。购之不啻千金，货之不值一文。且从来真赝难辨，变幻奇于鬼神。装潢易于切换，一轴得善价，继至者遂不旋踵。以伪为真，以真为伪，互相讪笑，止可供喷饭。昔真定梁公有画字之好，竭生平之力收之，捐馆后为势家所求索殆尽。然虽与以佳者，辄谓非是，疑其藏匿，其子孙深受斯累，可为明鉴者也。

译文

蒲翁说：人生平有珍贵而不平常的物品，绝对不是好事。

昔日端恪公说：“读书人有一砚一琴，那就是最好的了；砚可以磨墨，琴可以弹拨，其他都属于没用的东西。”确实如此。磁器是最不好的。好的瓷器必定脆而薄，一盏值几十两金，僮仆环抱形地握持，容易不谨慎，过于庄重约束，反而导致失手。朋友高兴地宴请朋友，也很少有乐趣，这贵重的物品在席上，宾客和主人都有戒备之心，担心它容易摔着，哪有轻松自在呢？

瓷器选取厚实而中等的货，不至于太过粗糙，即使跌倒了，也不觉得可惜，我认为这是个折中的办法。名画书法和海内有名的供观赏把玩的东西，都不可以存藏。这些东西向来会带来怨恨和灾祸，可作为借鉴。买它不止花费千金，货却不值一文钱。况且向来真假难辨，不易揣测的变化比鬼神还奇怪。物品的装饰容易被模仿或偷换，一幅画得了高价，接着造假者就会迅速地模仿。以假为真，以真为假，互相讥笑，只会令人失笑。

古人真定梁公有字画的爱好，竭尽生平的能力去收藏，去世之后几乎被有权势的人家索取罄尽。然而虽给予了好字画，但每每有人以为不是真品时，怀疑被他的家人藏匿起来了，他的子孙后代深受其害，可作为引以为戒的明显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