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砂锅

2022-05-20  本文已影响0人  半夏简居

文/沈周霄

当北国大雪纷飞时,南方小城的冬恐怕也是该来了。

枯黄的杏叶、鹅长的榉叶、宽脆的桐叶,都不约而同地从树上飘落,等待着冬天。

渐冷的北风刮得脸干干的,猛烈的吻把大人、孩子的唇都亲出了老皮,无论怎样洗澡都会觉得干涩、干涩、干涩,是时候熬一锅绵软粘稠的粥了。

七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冬天。父亲每天都起早,为我熬粥。我肠胃不好,吃不得油条、大饼,家里又贫困买不起羊奶;一碗清粥,就着大头菜、宝塔菜或咸菜,热乎乎,香喷喷,清爽爽,一嘴下去,心旷神怡。这样的一碗粥,是父亲用家中仅有的一只破砂锅熬就的。这砂锅本是过年时炖肉用的,不过有回它和灶火亲吻得激烈,不小心破了相,有了几条细细的裂隙。父亲说,没关系,锅是好锅,只要用熬粥的浓汁润泽下裂缝,还能用。果不其然,熬粥熬久了,这口破砂锅不仅滴水不漏,熬出的东西还特别入味。

随着年纪日长,我的身体强健起来,肠胃病好了,熬粥的砂锅渐渐也便搁置少用了。大学毕业后,我有了稳定的工作,母亲也一直担任医院的领导,家境渐渐丰裕,彼此都有忙碌的事情,熬粥这种慢活渐渐跟不上生活节奏。直到前几年,母亲突然得了癌症,艰难的化疗让她睡不安、吃不下。一天早上,我见父亲拿出一只崭新的砂锅,通白的陶色上有着一个大大的福字。我知道,父亲又开始熬粥了。为了让母亲补充营养,父亲把猪肉切成细丝,加上一些菜丁,放在砂锅中小火慢熬,常常一忙就是一个早晨。砂锅的福字慢慢熬成了红色,父亲的额角慢慢熬成了白色,粥喷香、喷香的,母亲尝了口,眼角湿了。

福字砂锅最忙的时候,是妻刚生完小宝时。母亲经过几轮化疗、休养,病情明显好转,皮肤从原先的干涩变得丰腴。这砂锅,便热闹起来!早晨菜肉粥,中午骨头汤,晚上鱼头煲……父亲如同一位魔术师,一口锅,十八般手艺,母亲和我妻子的一日三餐,他照料得井井有条。

近年,小宝渐长,父亲渐衰,那口福字砂锅也不意间烧出了裂痕,我舍不得扔却它,把它擦了又擦。每逢假日的清晨,洗好薏米、燕麦、赤豆、黑米、红枣,放入锅中,给父亲、母亲、儿子和妻熬上一锅暖暖的五谷粥。

岁月回环,时光似箭。一瞬间,我也快到不惑之年。

命运之火,也曾把我烧裂,让我们家庭几经坎坷,但一碗粥的浓汁,足以温润那些生命中的寒冷与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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