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骰子

掷骰子

  我家老人家本来在县城里过年，我跟她说再不回来我要回深圳了，她急了，趁她大孙子下乡偷偷搭车回来了，上车了才打电话告诉她孙子行踪，还好有惊无险安全到家，95岁的人了，是家里的宝，来不得半点闪失。

  她回来我自然喜笑颜开，这个比我大快60的人，连我爸妈都没有陪她走到最后，幸得孙儿们孝顺，她活得像个孩子般快乐。她在我们地方可是名人，大家闺秀，年轻时候女强人，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儿女相继离世，她坚强的微笑面对一切，老年仍然闲不住，是我们本地老年大学校长，同时还因为一生信佛而管理村里的寺庙，曾经是本地红白喜事的总管，深得广大群众的爱戴。

掷骰子

  看见我，就乐呵呵的说我好像没变，起码脸上没有褶子，也是，我怎么也是中年妇女了，起个褶子也是应该的，所幸我心态还好，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跟她一样快乐得像个孩子。

  今天，她的老姐妹们都集中回来了，九个老太太，平均年龄80左右，每个人先压20个一毛的纸币，两个大汤碗中各自七个骰子，按一个圆点的个数来计数，每个赢一毛钱。我问这样一天输赢多少，老人家说两三块，两三块本来还不够她们每天的早餐钱，但她们却乐此不疲，每次掷骰子的时候都神情严肃认真处理，一毛一毛的点清楚，有个别老太太手气不太好，好几次都是空的没赢钱，就气呼呼在那里说她那一盆地脉不好，总是不赢，后来一气之下离席而去，任后面的老伙伴怎么喊也不回头，不过，一二十分钟后又回来了，若无其事的坐下来接着玩。

掷骰子b

  我坐在我家老人家旁边，她说给我钱让我跟她们玩，我说我不会，看她们玩陪她们玩就行。席间，几个老太太时不时提起赵能，我认识这个人，以前也是跟她们玩，但不幸在我侄子结婚那天脑出血突然离世了，这个人跟我家老人家一样，在村子里很有威望，他的离世大家觉得非常突然，同时也替他庆幸，觉得他这么没有痛苦的离开也好，至少不受罪，反正大家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难免有这一天，多少人吃苦受累一辈子，临走前还要接受疾病的折磨，痛苦不堪最后离开这个世界，赵能的这种死法，她们觉得算是幸福了……

  分神了，一抬头，发现我家老人家在认真的数钱。

掷骰子

  全是一毛，有新有旧，老人家把新的毛票收起来，旧的拿来继续玩，其实这一毛钱不是钱，是她们的筹码。几个老太太也不差钱，全是儿孙满堂家庭殷实富足，她们每天来我家门口大牌小赌，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且相互能找到对方，就像每天来点名似的，要求一个也不能少，如果少了一个，她们会难过很久，如果哪个生病了不来了，就集体去探望，说等病好了一定要来打牌。

  我家的房子占地面积400平方左右，除了客厅客房洗澡间洗手间以外，还有两个店面，现在租给老年大学和某艺术研究院做培训和活动中心，平时几乎不开门，老人家的活动是在门外撑起大大的太阳伞，摆了桌椅板凳给她们玩，因为太阳比较好空气好，她们呆着比较舒服，遇到天阴下雨才进屋，反正不管天气如何，我家每天都很热闹。在老人家不在家的日子里，她的这些老伙伴们虽然每天都来，但总觉得不自在，现在老人家回来了，活跃了很多

掷骰子

  回头望望我家老人家，年龄最大，除了耳朵背以外，非常健朗，在人群里，她永远都是中心人物，不是她有多么霸道，而是一起生活这几十年来，她一直这么有威信，久而久之，她不用说话，都很有震慑力。

掷骰子

  希望在明年回来时，还能看你们掷骰子，或者在以后的每年，也能看到你们争得面红耳赤……这是每个儿孙都想看到的。

2019年2月11日记录于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