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沙沙

秋天，叶落成海。

跟着秋的感召，叶儿肆无忌惮地呼啸而下，没过一会儿，地上便重新铺落一层金黄，看上去触目惊心，让人心疼。这，是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落叶了。

我俯身拾起一枚叶子，观摩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入随身携带的习题集里，抬头望了望对面的他。

他不说话，我不说话，就在这片林子里默默彳亍着，却不似丁香姑娘那般的意境。

“阿甘。”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看这些梧桐叶子，黄灿灿的，多美。”

“嗯。”那样漫不经心的回应，却让我心头一紧。

只一句话就又陷入了沉默，空气重新紧张起来。秋风瑟瑟，叶落沙沙。

不自觉紧了紧衣服，又悄悄地望了望他:仍是那样静静走着，任秋风吹乱头发，任叶儿钻入衣角。突然，像在自言自语般，他说:“叶子，可真够绝情的。抛弃生他养他的母亲，忍心那么决绝地离去。”

我静默，不小心看见他忧伤的眸。

“如果不是秋的残忍，树干也不会失去孩子，是吧？洛。”

我一时不知所措，思索半晌，强笑着回答道:“秋，也有其美好的一面。秋是爱的信使，带来了收获的喜悦和快乐！我这样理解，不错吧？”这似乎是一个很聪明的回答，我不禁有些洋洋得意。

“那叶子呢？叶子总该是无情的吧，那么无情怎么能被赋予高贵的金色！”他反问，似乎有些激动。

他的问题总是这么奇怪，我只能硬着头皮边想边说:“叶子落了，在你看来，它是无情地落了，但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了树干的叶子是无法生存的，而离开了叶的树干却能获得更多的养分。叶子是以自己的牺牲换来母体的葳蕤。”

他停下，望着满地的落叶，“这么说，叶落，则无命了。”

我迟疑，也看着这些叶子，说:“‘化作春泥更护花’应该是代表一种新生，一种永恒吧！”

他继续走，若有所思。我跟着他，心情比刚刚放松不少。

他驻足，抬头长吁了一口气，伤感地看着秋风中婆娑起舞的落叶：“原来，是我错怪叶子和秋了。”

“现在你不是‘知错’了吗？”我捂着嘴咯咯地笑了。

“那么，叶离开了树干，就永远也不能重逢了吗？”他语调里满是伤感。

停顿片刻，几乎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化作春泥更护花！”而后相视一笑。

面朝西方，背靠东方，立在风里、光里、落叶里，他也俯身拾起一枚叶子，放下背包，拿出一本诗集，像我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叶子放进去。叶子，又反倒成了一种纪念，总归不是那么冷酷了。

夕阳的映射下，铺满落叶的金色小道拉长了青春骄傲明亮的身影。

风吹桐叶，桐叶沙沙。

脚踩桐叶，桐叶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