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头发花白个头矮小的老王竟然成功当上了快递员，这可震惊了老家一众老少爷们。刚开始大家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讨论这个老实木纳的男人多久会被大上海抛弃，然后灰溜溜地回老家。可是一年过去了，老王非但没有被开除，还渐渐在上海立了足。老太婆带孙子，他就送快递，老两口既不用像儿子媳妇伸手要钱，还能自掏腰包给小孙子买东西。这着实让大家刮目相看，甚至不少人学着老王去大城市干起了快递。

儿童节要来了，老王想给孙子买个礼物。小家伙今年上了幼儿园，知道了生日礼物的意义。当老王同往年一样拿出准备好的红包的时候，小家伙一下子生气了，哭着喊着“要礼物，不要红包”。老王闹了个脸红，儿媳赶紧劝解，说小孩子不懂事，让他不要放在心上。老王笑笑表示没关系，心里却默默关注起了每个节日。

攒钱不是问题，只要肯花力气每天多送几单就行了。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老王早练就了一副结实的身体，尽管年纪大了，可底子还在。一年了，老王已经对负责的几个小区比较熟悉了。哪家爱买东西，哪家爱唠家常，哪家周末不在，哪家只晚上收快递，怎么安排配送顺序以节省时间，老王已经有了一套心得。

不过，送什么可难倒了老王。老太婆主张买衣服或买玩具，可老王觉得孩子衣服太多了，玩具也满满一柜子，比儿子小时候的全部玩具都多。老太婆说干脆去问儿子儿媳，老王连连拒绝。

老王打起了同事小张的主意。小张年纪轻轻却跟他一样不爱说话，只一味埋头干活。最关键的是小张的两个孩子在老家已经上了小学，他肯定有送礼经验。

小张听完停下了搬箱子，大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红着脸讷讷地说“都是俺媳妇给弄的，俺只负责每个月打钱。”

“不过，俺媳妇儿会给小家伙买大蛋糕，吹蜡烛，再跟我视频。”小张脸上露出大大的憨憨的笑容，干裂的嘴唇在烈日下有了了红润的光泽。老王愣了愣，小张快速低下头，拉着一堆箱子朝楼道快步走去。

老王发动电动车朝下一栋楼开去。他得当天送货上门。上海的太阳的确烤人，被汗水浸湿的工装上衣被风一吹全贴在了肉上。小张说的蛋糕不用他操心，儿子儿媳会准备好的。他们甚至还会在饭店定个小包间，一家人热闹一番。

老王把几个箱子一一搬进电梯，汗水又湿了一遍衣服，电梯里瞬间都是他身上的汗臭味。

这单的几个箱子都是七零二的，他们是爱买东西的年轻夫妻。老王不禁有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他刚来的时候，他们家的小女孩还被抱在怀里，现在已经能跑着跳着叫他“胡子爷爷”了。

“胡子爷爷”？想到这儿老王凑近电梯里的镜子一看，果然自己的胡子刮得乱七八糟，跟狗啃得似的，也难怪小朋友笑他。等有机会了，他也弄个儿子说的电动刮胡刀，老王心想。

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请他帮忙把东西搬到架子上，老王热情地照做。结束后女主人请他吃了一块西瓜，还送了他一条白毛巾。老王百般推辞也推不掉，只好拿了。小女孩今天叫他“快递员爷爷”，不是“胡子爷爷”，看来是妈妈教了她。老王心里甜甜的，从电梯镜子里看到了搭在肩膀上的白毛巾，伸手拿过来擦了擦汗。

更让老王高兴的是，他发现可以咨询这些有孩子的顾客该送什么。他本以为人家会笑他这个浑身汗臭的老家伙，谁知小女孩的妈妈满脸笑容地爽快答应，老王简直心花怒放。

可咨询会耽误他送快递的时间，老王有点苦恼，只好路上走快一点。

“老王，我老伴儿出院了，我还没谢你那天帮忙打120呢。”

“没事儿大哥，我先走了。”

“王叔来了，今天这么急啊！”

“啊！”

“王叔叔吃水果！”

“不了！”

着急起来老王才意识到原来大家每天都在跟自己打招呼，而他不过是顺手帮他们做了一点小事而已。

大家越推荐老王越不知道买什么，纠结万分，只好更拼命地送快递。

六一当天，小张神秘地塞给老王一个小盒子，说了句谢谢大哥在他手伤的时候帮忙搬东西就扬长而去。老王打开一看是个玩具口风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最近老王老是收到各种东西，四楼爱占便宜的王大妈说她给孙子买的衣服买小了，送给了他。十楼的单亲妈妈说要搬家，把女儿半新的自行车送了他。定时推老伴儿散步的李大爷送了他好多三文鱼。楼下唠嗑的几个大爷给了他一个足球一个篮球，都用袋子包好，还说洗过了。还有一楼快递站的老板，三楼租住的小年轻，还有...那时候老王还以为大家是要他帮忙处理旧东西，一直收着不敢动。现在才发觉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王叔叔，我家宝宝的积木打包好了您能来拿吗？”七楼小女孩的妈妈发来了消息。

老王突然有了个大胆地想法，赶快上了楼。

接过积木，老王哽咽着问：“是你让大家送我礼物的吗？”

“啊，不是。我只是在群里说了一声而已。都是您平时帮我们很多，大家才...”

老王说不出话，只不住点头。

下午老王提前下了班，把大家送的东西全都装上电动车带回了家。

“儿童节快乐！看爷爷给你带了好多礼物回来！”

见小孙子无动于衷，老王的心拔凉拔凉。

“爷爷，我有礼物送给你！看，电动刮胡刀！”

老王看着小孙子，笑出了泪花。

“爷爷，爷爷，快给我看你买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