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行道明月共光辉真情诗文

寂寞春风十万八千里(下)

2018-04-12  本文已影响1571人  井底女蛙
01.与恶人居

一路上,静雅肺都要气炸了:出轨也罢了,竟然把人带回家,在他们的床上……

人渣!奸夫淫妇!

刚进厂门,看到何卫国向她招手,她打开车窗,“田总,马上开料,快过来看。”

开的是巴花木,树干直径将近1米,随着锯齿的推进,酸味扑面而来,静雅捂住鼻子。

何工笑,“巴花味道酸但花纹漂亮,这叫臭美,习惯就好。孔子说:与善人居,如入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之俱化矣; 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俱化矣。”

静雅想到吴为——难道要与这个恶人久居,与之俱化至死吗?

忽然,轰鸣声停了,机器冒出一股青烟,酸臭味中又多了焦糊味。

“糟糕!”围观的工人们不约而同地轻呼着,何工急忙带人检查。

机器烧坏了,木料厚硬,机器太老、功率又低,可能超负荷了。

众人的目光看着静雅,怎么办?

好的数码双控开料机至少要二十万,为了这笔生意专门买一台,好像有点浪费。

何卫国建议买,完成合同重要,以后不用了可以卖给同行。

回家正和婆婆商量,吴为回来了,静雅不动声色地看他,他避开她的目光。

听说要买机器,他极力反对,理由是投资太大,影响收益。

静雅马上说没有机器没法开料,前功尽弃,不能因小失大。

“最后一笔生意,贴钱也不能砸吴氏牌子,买!”老太太一槌定音。

静雅胜利地去看吴为,更开心的是:婆婆让她和何卫国一起去济南买机器,那里集中了国内最好的机械厂家,厂里的老设备都是在济南买的。

静雅心里的不快被这喜悦冲淡了。

为节约时间,他们坐的飞机。这是静雅的第一次,起飞时,她紧张地抓住了身旁的扶手,何卫国看看她,把手覆了上去。

她任由他护着,飞上天空。

飞机平稳了,何卫国缩回手,窗外的云海吸引了静雅。美好的事情这么多,她却直到四十岁才发现,哎!

“何工,要两个半小时呢,”静雅说,“说说你和夫人吧!”又觉得不妥,赶紧补充,“不想说就算。”

“没什么好说的,一家都处于社会的底层,挣扎着过日子罢了。”何卫国苦笑。

“我想听。”静雅说。

“当年,我和老婆阿珍都在拖拉机厂工作,她是我徒弟。慢慢就好上了,结婚、生了一对儿女,去年儿子娶了媳妇,我都快做爷爷啦!”

“拖拉机厂倒闭后,我就进了吴氏,阿珍现在干家政……没了。”三言两语,何卫国说完了二十多年。

“你和她……感情好吗?”

何卫国犹豫了一下,“还行,她性子急、人泼辣,家里的事都是她管。我是……妻管严,呵呵。”何卫国反问,“你呢?和局长幸福吗?”

静雅扭头去看变幻的云,“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她好像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那,咱们换个话题。”

“不,我想说。”静雅调整了坐姿,开始讲述她的前半生……

原本,她是准备大哭一场的,可是,她竟然没有。像在讲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无悲无喜。

当讲到前两天的回家奇遇,她竟然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笑话。

当静雅笑的时候,何卫国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揽过她的肩。

窗外,云卷云舒,变幻无穷。

寂寞春风十万八千里(下)
02.田静雅会骗人

到了济南,何卫国住进酒店,静雅回家。

按响门铃后,听到屋里一阵乱,妈妈欢快地喊着,“来啦,来啦!”

门开了,桌上摆满了饭菜,爸妈站在门口:近三年没见到了,好像老了一点。

静雅忽然发现自己无比想念和爱他们,她扑妈妈怀里,放声大哭。妈妈抱着她,也哭。

“瞧这娘俩,真是。”爸爸也红了眼圈。

哥哥嫂子先后从单位回来,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着饭,又七嘴八舌问她当老总的感觉。

静雅适当地夸张了难度和她的厉害,一家人盯着她,时而叹息时而开怀……

“你们没发现吗?小雅变了,和以前完全两样了。”嫂子忽然说。

“是的,变得漂亮能干又能说,还真有总经理的气派!”哥哥马上说。

“我早就说过,这丫头会骗人,忘了她是愚人节生的吗?”妈妈大着嗓门。

“是我小看了妹妹,一直担心她那么老实会被人骗呢。”哥哥很高兴。

小雅、丫头、妹妹,这些称呼让静雅的心变得很软。说谎给双方带来的快乐,引诱她继续发挥。

先是南南百般好,最后开始夸吴为:工作上多么聪明、上进、忙碌;对家、对她、对孩子多么关心和体贴,每次出差,总是买好多衣服和礼物回来,真烦人……

一家人的欢喜在她的谎言中无限放大,他们摇着头感叹: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小雅。

呵呵——静雅喝着汤,在谈笑声中看到吴为和一个女人在床上纠缠……

事情很顺利,老客户了,选机型,交定金,下午五点一切OK。

机械厂要招待晚饭,他们拒绝了。作为东道主和老板,静雅必须招待何卫国。

进了一家鲁菜馆,点了几个菜,开了两瓶啤酒。

牛肉火锅上来时,静雅想到那年生日,和吴为在小餐馆。他说:“不知以后的每年此时谁会陪你,你会不会想起今天和我?”

吴为,今天我想起了那天和你,还有你和另一个女人……

她端起茶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酒。

饭后,两人沿街逛着,走进一家饰品店,其中一节柜台都是木制的小饰品,一对情侣拿着一串佛珠在光下看。

“小叶紫檀的料,最后一串,要不?”店员问。

“多少钱?”男孩问。

“2800。”

“太贵了。”女孩放下手串。

“不识货,看这鱼鳞加金星,到哪找去?”

店员拿过手串要收。

“我看看。”何卫国接了过来,和静雅一起凑近灯光。

“很漂亮。”她说。

“不是小叶紫檀,是血檀。”何低声。

“不懂别瞎说,装啥内行!”店员一把抓过手串。

“装?!这位可是——国内顶级木质鉴定师,何卫国先生。”静雅用济南话一本正经地说。

“田总,没想到你还会骗人。”出了店门后,何卫国一直笑,他听懂济南话。

“骗人的感觉真好,停不下来了。”静雅也笑,“走,带你去趵突泉公园。”

“不会是骗我吧?”

哈哈哈……

在自己的家乡,在趵突泉边,和一个温暖的男人说笑着在月光下散步。这样的奢侈,田静雅不敢想像。

她忽然转过身去拥抱何卫国,他愣了一下,随即小心地、怜爱地把她拥入怀中……

03.两个女人

第二天中午他们回到南宁,机器两天后送到。

开料、打磨、油漆……吴氏木器厂内热火朝天、灰尘迷漫。田总每天戴着口罩、手套在车间转。

这一天,车间来了个窈窕时髦的女人找她,静雅不认识她,她说有事跟静雅谈。两人来到办公室,女人关上门,在沙发上坐下。

“田总,我是卫生局办公室的,叫董燕。”她自我介绍。

“找我有事?”她三十多岁,很漂亮,静雅有不好的预感。

“我有了吴为的孩子,我们在一起半年多了,你看怎么办?”董燕说完静静地看着她,不是咨询是挑衅。

静雅的心轰的一下,她强压住激动,端起茶杯喝水,一口又一口。董燕看着她的样子,想笑。

静雅总算想起来一句,“你应该问吴为呀,干嘛问我?”

“他说想离婚,怕你不同意,所以我来找你,请你放过他。”董燕很诚恳。

竟然有这样的女人,静雅的震惊大于气愤,“你……你破坏别人家庭还……”她说不下去。

“哈,据我所知,你和吴为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吧?自己性冷淡,还怪别人?”董燕的话音未落,雅静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你说谁性冷淡?你……你什么素质?”她又羞又气又恨又急。

门扑通一下被推开,三个女工闯了进来。

“见过不要脸的,这样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上门来跟别人要老公!真贱!”说话的是小乐,拿着根一米多长的木条。

“想要吴局长啊,别问田总,先问问我问问它!”说着,举起木条向她砸去。

董燕吓得哇哇大叫,俯下身子趴在沙发上,那两个女工一把扯过来,要打她。静雅想到她说的怀孕,赶紧冲过来拦阻她们,扭头对董燕喊:“我和吴为的事自己会解决,不用别人插手,你给我滚!”

女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小乐抱着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静雅坐在沙发上,“田总,就不离,拖死这对狗男女!”

何卫国来时,女工们离开了,他叹了口气,去洗手间拧了热毛巾递给她。

静雅捂着脸,“何工,我该怎么办呀?!”

“看吴局长怎么说吧,你不要主动,有人比你更着急。”他拍着她的肩。

吴为什么都没说,他们之间死一般冷淡。

幸亏有活干,忙碌着多好。

进入十二月,打磨已全部完成,只剩下组装和油漆了。

何卫国算了一下,为了做下这笔,吴总把价格放到了最低。下半年人工、运费大幅涨价,又买机器,近千万的生意只能赚三十多万。

“有赚就好。”静雅说,哪怕不赚钱,只要让她一直忙碌,有事做就好。

发走最后一批货是2018年1月16日,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

寂寞春风十万八千里(下)

静雅给工人发了工资奖金,宣布晚上聚餐。

只剩二十六个人了,十多个工人听说完工后工厂就要转卖,先寻了归宿,已经离开。

只有静雅,不知道归宿在哪里。

静雅红着眼圈一一敬酒,向大家表示感谢、同时告别,几个女工哭了。

当她举杯走到何卫国面前时,一个女人忽然闯进来,静雅吓了一跳,不是董燕。

“阿珍,你怎么来了?!”何卫国惊讶地问。

原来是何夫人,静雅刚舒了口气,却听见阿珍说:“怎么,不能来?早就想来了,我要瞧瞧田总有多美?迷得你天天加班!”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何卫国急了。

静雅脸色苍白,手又开始抖。

“吆,这就是田总吧?不过如此嘛,难怪被局长甩了。怎么样,是不是看上我们家老何了?送给你呀?”

“啪!啪!”两声,何卫国先扔了酒杯,接着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胖脸上,拖着她往外走,留下女人的哭喊,“好啊,何卫国!为了别的女人,你竟然打老娘,你个……”

静雅不记得是怎么到家的,婆婆和保姆已经睡了,她躺在床上泪流满面。

先是董燕,后是阿珍,一个来要男人、一个来送男人,可是她,除了自己,哪里有过别人?

她甚至佩服这两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幸福,她们多么勇敢和野蛮,可是她……

04.寂寞春风十万八千里

第二天,各车间只有工头来收拾整理,公司的账务由会计直接和婆婆联系,与她无关。静雅呆在经理室,不知干什么也不知该去哪里。

何卫国进来了,两人互相看了看,竟然无话可说。

他看上去很苍凉,不是苍老,是苍凉。

“田总,我年后去莆田了,跟你说一声,实在抱歉。”何卫国还是开了口,“从济南回来,我给你做了个手串,是极品小叶紫檀老料……”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桌上。

108粒圆珠,每一粒都闪耀着润泽的光,她戴在手腕上仔细看,有鱼鳞、金星,还有两个月前趵突泉的月光。

“为什么那天不出轨呢?也值得被冤枉一场。”静雅抬起头,不知何时,何卫国已经走了。

走吧,都走。

回到吴家大院,吴为、吴为姐姐、姐夫都回来了,一家人正讨论着什么,看到她,都不说话了。

婆婆喊她过来拍拍身边让她坐。

“静雅,那边收到货打电话过来,很满意,余款年前结清,赚了二十二万。”婆婆说。

“可能年后还要追加订货,他们姐弟都建议不做了,把厂卖掉,我想听你的意见。”婆婆话音刚落,几双眼睛都转向她。

“妈妈,工厂如果卖的话能卖多少钱?”静雅捻着佛珠问。

婆婆很失望,吴为姐弟眼睛亮了。

“最值钱的就是新买的机器,还有一些存料值十来万,土地是宅基地只有使用权。厂房都是简易的,除去爸爸办公室的家具样品,大约能卖五六十万。”吴为说。

静雅继续捻着佛珠,看着吴为,一字一句地说:“爸爸说过工厂留给南南,不能卖,我愿意先管着。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小雅,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要你愿意管理木器厂,妈妈什么都答应,说吧。”婆婆激动得泪光闪烁。

“我要离婚……”

番外

2018年4月1日中午,田静雅站在“吴氏木器厂”经理室的窗边,几个工人正在下货。

她一边看着崭新的离婚证,一边接济南的电话。

“谢谢妈妈,知道啦!待会一家要一起吃饭的,吴为订了蛋糕,这边生意很忙,我先挂了啊!”

如果谎言能给别人带来快乐,那就骗吧!

田静雅刚放下妈妈的电话,就有两个信息进来:

第一个:快餐到了,下来拿。

第二个:生日快乐! 何卫国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腕间的佛珠上……

窗外,春风浩荡,好像在说:“田静雅,愚人节快乐!”

寂寞春风十万八千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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