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27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事实上，我很讨厌，无论是这故事里的人还是事。
我不喜欢下雨，但是这几天老天好像一直和我作对，只要我一出门就会下雨。让人恼火的是，这几天的雨都不大也不小，好像并不能激发我选择坐车的兴趣（我是个讨厌坐车的人），也不能保持愉快的心情继续走路。
天已经黑了，我只想快点回去上厕所，手里提着很多东西，但是又因为袜子打湿了没有办法快速的前进，我就这样一瘸一拐郁闷的往回走着。
“呼，幸好没锁大门”，我正暗自庆幸时，却在身后漆黑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块跟环境不和谐的黑影，那显然不是草，因为草不会“嘤嘤嘤”的叫。我看清了，是只小狗，我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跟了我多久，但是在我要进门的这一刻他好像有点犹豫，他就这样望着我。
我并没有在意，依旧照常走进大门继续往宿舍方向走，出于好奇我又回头看了看他，而他仿佛是像得到了暗示一样，蹑手蹑脚的跟了上来。就这样，我往前走一段，回头看一下，他就继续跟一段，他小到甚至上楼梯都有一点费劲。“小朋友，你跟着我干什么？你的妈妈呢？”我自讨没趣的这样问他，他害怕的往后面退了几步。当我打开房门，屋内的灯照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好像有一点犹豫，我就这样盯着他，他还是进来了。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或是因为他在外面就一直是这样只是我没发现，他一进屋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然后鼓起勇气又向我“嘤”了一声。我想他肯定是饿了，却才想起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碗和食物，又风风火火的去到小卖部买了两瓶水，一个碗和火腿肠。
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大快朵颐的，就算吃进去也会吐出来（这点就连人也是一样），所以他吃得很慢，喝水倒是很快，我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小东西。不过一个鞋盒大小，虽然年纪小，毛发却已经长到遮住了眼睛，当然还有流浪猫流浪狗普遍的特征：从来不洗澡导致身上的毛凝固结块。“你实在太脏了”，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他抱到厕所。在我的认知中，狗狗应该是喜欢洗澡的，但是对于这种从来没洗过澡的修勾来说好像是一种折磨。他一边叫唤着一边把自己弱小的身躯往墙角靠（为什么哺乳动物无助时总喜欢躲墙角呢？）但他始终还是没有咬我或者挠我，渐渐的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在此庆幸机智的我永远都有一块备用的毛巾）在吹毛的阶段却让我犯了难，不知是因为吹风机太大声或是风吹到身上感觉是在被伤害，他挣扎的很厉害，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下去，这又让我想起以前单人给雷小咪洗澡的悲惨经历。
不吹就不吹呗，我拆开一卷全新的卫生纸，开始用卫生纸一张一张的擦拭他的毛发，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不过幸好狗子还小，也很配合，在浪费了我小半卷纸后，终于把他的毛擦到基本干燥。“这样就漂亮多了嘛，对吧，小黑。”（这个称呼于我而言好像不太对劲）我从桌子下面翻出一个纸箱子，将他放了进去，但他却不知所措的在里面吠叫了起来，或许纸箱子在他的记忆力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我这样想。于是，我将我斥70元“巨资”买的棉拖鞋放了进去给他铺底。他就这样有了一个最简单的小窝，也不再紧张了，趴在我的拖鞋上很快就睡着了。
本来我是很困的，但我又怕这个小家伙搞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出来，还是决定再熬一会儿。打开电脑，并不很有精神的玩了几把游戏，12点了，我也该睡了。可这小家伙却不合时宜的醒了，又开始在里面“嘤嘤嘤”的叫了起来，我把剩下的半根火腿肠扔了进去，这次他吃得很快，但是仍旧没有停止呐喊，我以为他是害怕孤单，便把他的“小窝”挪到了我的床边，但这还是不能阻止他（小少爷，不能你睡醒了就不让我睡觉啊），在我和他心平气和的交涉了半个小时无果后，我实在忍无可忍伸手对着他的屁股拍了两下然后“警告他”住嘴，在我有效的沟通之后，他终于安分了起来。
如果这是一个暖心的故事，那么大概会到此为止，我收养了他，陪伴着他长大，成为他的依靠，也让他成为我的快乐，但是我并不能，无论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不允许。我现在的情况和状态，甚至都没有办法把雷小咪接到自己身边，何况再多一只修勾呢。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我身上发生已不是第一次，就在去年我刚来这里不久的时候，也曾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收留了一只驻足我房门前的猫咪；高三的时候曾有一只黑色的猫咪虚弱的赖在我门口不走，他似乎身体状况不那么好，我就这样在沙发上抱了他一下午，第二天我就听说这只猫咪去世了；我在成都考研的时候，所住的小区内有一只瘦骨嶙峋，走路一瘸一拐，好像还有点哮喘的狗狗，他的眼神总是很哀伤，我晚上从图书馆回去的时候有时会给他买一根火腿肠，或是把雷小咪的猫粮分一点给他。我不知他经历了什么，每次他都会躲得远远的，确保我不会靠近后才会开始进食，有好几次他也会跟着我到我楼下，被我发现后又惊慌失措的跑开。
或许是独生子女的原因，或许是成长过程中某一部分的缺失，我好像从小就容易对那些可爱幼小的生物动情。小时候曾因为某个阿姨生了个女孩开玩笑说要送给我当妹妹，我便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向家里哭着吵着要妹妹；也曾因为一家烧烤店的老板开玩笑说要送我一只小狗便一直记挂在心，甚至逼迫父亲真的去带回一只幼犬。后来大人们不再跟我开这种玩笑，可能他们心里在想：这孩子怎么缺心眼呢？
我养过的小动物下场似乎都不太好，养的第一只狗狗后来被小镇上一个我印象中很恶毒的老太婆抢走，拴在自家门前；有一只体型较大的狗曾经不知为何突然跑进我家，害怕的躲在冰箱后面，在照顾了他两个星期后又不见了踪影，后来我知道是被镇上的打狗队打死了，就埋在我家楼下的那片泥地里；还有我最喜欢的毛毛，也就是那家烧烤店老板送我的狗，我喜欢他到每天都会把自己的牛奶留一半从学校带回来给他喝，却在一次跟我妈出门的时候走丢了踪迹，为此我几乎记恨了我妈三年，到了今天想起还是会心痛；第一次搬家后也养过一只狗，被以耽误学习为由送走；因为小时候不知道麻雀是不能笼养的，抓到一只关进笼子里，几天后他咬破了笼子一头撞死在了墙上；哥哥以前送过一只乌龟，不吃不喝一个月后病死了；养过两只仓鼠，本以为还算正常达到了平均寿命，却又在后来发现仓鼠不是群居动物，不能两只一起养，原来他们一直都是在恐惧和压迫中度过自己的生命。
大人们好像从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按他们的说法，在他们小时候，在农村见猫猫狗狗早都见够了，何况那会儿自己都吃不饱饭，谁会惦记着这些生命呢？他们只觉得麻烦。我好像也早就已经接受了我这辈子不会再有一个宠物这个事实，连我自己也开始觉得，养宠物真麻烦，大人们是对的。
陪伴这个东西在我狭隘的生命中不常出现。从十岁开始到上大学之前都是一个人过生日，人生的每一个关键节点都是我自己熬过来的。甚至一直到今天为止，当我发现我的身边出现与我似乎过于亲密的关系，或是当我发现我自己对某一个人产生异样的好感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都是逃避，好像我很害怕有一个人出现占据我内心的某一块地方，好像我无法将自己分享与他人。但我又清醒的认知到自己没有那么的独立，甚至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共鸣，以至于我无法控制自己的一些行为，连我自己也不能理解，人终归很难作为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存在。所以在我刚开始领养雷小咪的时候，我花了极大的勇气，很长的时间内我都在怀疑它又能陪伴我多久呢？我真的可以把自己的热情和期待寄托在这个小东西身上吗？
我就这样一天天的看着他长大，他是一只精力旺盛的猫，又因为正在好奇心最重的年纪，家里经常都会被他弄得一团糟，长毛猫掉毛又很严重，他又特别喜欢乱咬东西，我的衣服和鞋不知遭殃了多少。那时我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和猫咪斗智斗勇，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复习，我觉得很疲惫，也萌生了要将他送走的想法。直到有一次，我忘记了是什么原因，我只记得我突然间的情绪崩溃，躲在床上嚎啕大哭，我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很糟糕......而那个平时经常惹我生气，天天调皮捣蛋的猫咪，却在发现我的异样后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身边，他就这样安静的坐在我的身边，用他那铜铃般的眼睛盯着我。猫咪和人不一样的是，如果是猫咪用这种眼神看着你，那它就是真的喜欢你、信任你、在乎你。我双眼模糊的看着它，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头，它也很配合的过来趴在我的身上，用它“咕噜咕噜”的声音治愈着我。我心里的某些东西才像是被唤醒了，因为有它的存在，我才坚持到了今天。
我开始想着这只狗狗的未来，也许我应该给他找个主人？也许我应该把他养大一点？“不”，我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很强烈的反对声音：“你做不了他的救世主，你也不会在他的生命中成为那个美好的记忆，你今晚甚至不应该多看他一眼，更不应该给他温暖和希望。”这世上的流浪猫流浪狗是救不完的，我很早就知道这个道理。我每次路过公司桥下那条街，看见那些关在笼子里等待出售的小家伙，身边行人陆陆续续的经过，偶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或是几个结伴的朋友蹲下来摸摸它们的头，那些贩子的眼中便瞬间闪烁出“明亮”的光，贪婪的推荐着自己的“商品”。我很希望这些小动物都能找到那个爱它们的主人，但我又希望这些商贩一只猫、一条狗都卖不出去，否则他们只会想办法弄来更多的小猫小狗，永远是供给大于需求。可总会有卖不掉的，而那些长大了又没人要的，就会被抛弃变成流浪猫流浪狗。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会有流浪猫流浪狗，我可以对他们心软，但我没有能力救赎他们，至少现在没有。这个小家伙的出现就像是在我那未曾愈合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扎了一刀。我能怎么样呢？给他吃一顿饱饭，给他洗一次澡，给他一个寒酸的窝......这或许不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但我只能到此为止了。今天我对他心软，明天我又会遇到另外一个，然后就在这种无止境的轮回中继续下去，不断地嘲笑自己的无能。“救一个算一个”，内心一个声音这样说到。
“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如果我不能彻底的救赎他，我就不该给他希望”，一种罪恶感在内心蔓延。我不是什么爱心人士，我和那个抛弃它的人是一样的人，那么的冷血、残酷......等我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快亮了，雨也淅淅沥沥快停了。箱子里的小家伙早就醒了，趴在纸箱边缘安静的看着我，就和雷小咪以前看我的眼神一样。我给了它最后一点食物和水，“小家伙，如果你以后饿了渴了困了，还可以来找我，但是今天，我们得说再见了”。我把它抱到了我昨晚跟它相遇的地方，然后撒开腿就开始往回跑。我不敢回头，我怕看到它不知所措的身影，更怕看到地上积水中倒映出我丑陋的嘴脸，一个恶毒的青年。
上楼梯、回到房间、关门、上床，动作一气呵成，我躺在床上喘着粗气，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叫声。我这算是把它抛弃了吗？算吗？我只觉得好累，眼皮越来越沉，过了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我很喜欢的人离开了，而我还没有和TA道别。得知消息的我在众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像是个孩子弄丢了最喜欢的风筝。我觉得很失态，自觉尴尬的走开了，在街头转角处发现了一家哈利波特风格的魔法玩具店，走进去后又开始哭，却突然发现二楼的楼梯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从上缓缓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就这样愣在了原地。TA这样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下来，脸上的笑容好像有一丝得意和安慰，好像在说：“傻子，他们骗你的，我还没走。”
嗯，我总是那么好骗......
等我再醒来，楼下已经没了狗叫，天也彻底亮了，我得开始新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