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姓》
文/随风
摔落戈壁遇险
我梦中时常飞起来,不高不低悬着,时而从高高的山头俯冲下去,如鸟儿般自由翱翔,俯瞰不清不楚的大地,梦中的画面没有色彩。激荡起伏的感受使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前世,或者前前世是什么?麻雀?不像,因为我在滑翔,秃鹫?没那么难看吧!自诩帅气俊朗,苍鹰吧?估摸是的,配得上本人潇洒的形象。
思考间,陡然摔落到了尘土飞扬的沙粒上,本想着单足优雅落地,怎奈如此狼狈。突然远处的尘土间传来由远而近的马蹄声,猝不及防就到了眼前。不想刚落地就被踩死了,忍着浑身疼痛立马滚去一边。
滚滚浓尘中清晰出现抬起的棕色马蹄,挺立在我头顶之际,被缰绳及时勒住偏向一边。我还是看清了马儿转头间蔑视的一眼,我顺势又朝路边滚了滚,马上之人打了个暗号,尘土中的马群被勒住了缰绳。那匹棕色马上的人怒视着我,细看似乎蒙古士兵打扮,朝我说了几句不解的话。心想,叽里咕噜什么玩意。这时一匹冲过去的马折了回来,勒住缰绳看着我和先前人说了几句。
“不要命的,敢挡路!什么人!”
折回的人眼神犀利,怒视着,他的话我却听懂了。
“迷,迷路,走散了。”
我大声回答着,真心不喜欢仰视着答话。看着四周荒凉悠远的黄沙,塞外大漠的风光,也不见其他商队路过,心空空。
“迷路!鬼才信,小子,你是探子!谁派的你来?”
十分狐疑地看着我身上的白色大T恤和手里握着的箫,原本放床头摆谱的不经意给顺来了。
“不, 不是探子,我是,草原嘉那一族!知道吧?”
灵机一动,我脑海中蹦出先祖名号,民国十年缪荃孙主修的《江阴县续志》之氏族:“李氏,色目人。始祖嘉那,諡桓烈,元至元中官统军元帅。孙李八撒儿佩虎符,镇江阴,遂以李为姓,家江阴。”嘉那是辅元世祖忽必烈统一中原的行军元帅,战功显赫。忽必烈为了表其战功将自己的姑母也就是成吉思汗的女儿月姬嫁给了他,不管来人是谁先糊弄了再说,总比不明不白被当探子弄死好。
我出生于江南,爷爷最早却是从江阴背井离乡,一担家什挑到了堪比天堂的城市。具体原因爷爷没来得及告诉小辈,就在六十岁不到因饮酒摔了一跤中风走了。我没见过这个清晨爱托着鸟笼爬山去喝茶的爷爷,据父亲说他臂力惊人,确实流淌着蒙古族的基因。
“什么蒙古!谁是嘉那?你莫非是唐人?”
那人还是一脸狐疑打量着我,鬼才信我是草原迷路的人,连我也不信。
这一摔莫不是摔到了唐朝?窃喜间恢复了神色,自己刚好不久前,查了先祖在唐朝时的那段历史。唐朝那时在西域设立了几处都护府,北庭都护府统辖天山以北地区的西突厥十姓部落,会不会先祖火尔赤正赶去册封的路上?先祖呐!何等缘份!
“孤陋寡闻!火尔赤,总认识吧?”
整了整白T恤我站了起来,摔懵后痛得无法动弹,现在缓和了。一米八几的个头一站起来,约莫着和这帮人不相上下,幸好没有裸睡的习惯,一条短裤在风沙中拍打得大腿呼呼作响。烈日当头,汗从发根处冒了出来,痒痒的,拿着箫得右手敲打着左手心缓和着气氛。
“来人,抓起来!”
尘土消散中有人翻身下马,我被莫名其妙绑了个结实。此时空中突然划过一声长啸,绑我的人明显紧张了下,随即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那人年纪尚轻,身材和我不相上下。
“火寻,把他丢马后,回去可汗审问!”
马上之人对把我绑起来的人说道。叫火寻的人拉着绳子推着我翻身上马,我的箫他随手放进了他的箭筒。我像电视剧中被马拖着走的犯人,跟着马队走向不知名的远处,生死未卜。死定了,心里祈祷自己是在做梦,醒了就好了。却明明觉得口干舌燥,夹着脚趾的拖鞋生了烟啪嗒响着,生无可恋也许便是这样吧!
不一会,隐隐觉得拉着我的马缓慢了。哭望天涯,天地上愁,荒土凄悲。苍天不会知道人间即将少一人。赶上几个零星的驼队,有惊讶看我的,没有冒死救我的。想着亲人吊祭不至,精魂何依,时耶,命耶!
又几声长啸靠近,马队开始骚动。我不明所以,口干舌燥,身上开始晒得发痒,身子明显已经虚脱无力。一个现代人哪熬得住被绑着跑,拖鞋不知所踪,脚下生烟,如果还有脚的话,烈日在头顶眩晕……
先祖解救于危难
过了许久,久到心逐渐回到体内。慢慢恢复了知觉,身上凉快了,额头冰冰的,口中仿佛刚饮过甘泉,身子却还在颠簸中发痛,脚下火辣辣的疼。肯定没有躺回自己床上,幸好活着。
睁开双眼间,一双乌黑灵动的双眸忽闪了下,那身体本能地往后退去,我茫然地打量着眼前。
“托娅公主,这人没死,告诉火尔赤单于吗?”一个透着可爱的女孩声音。
“多蓝,先换条毛巾吧,水壶拿来,再喂点!”
身子退后的女子不算现代意义上的美女,却有着国际超模的脸,轮廓分明睫毛特别浓密,高挺的五官不似我认识的女孩般细气,却极富个性。
“嗯,去告诉哥哥他醒了。”
叫托娅公主的吩咐身边人。我注意到她腰间别着一条很粗的鞭子,我眼神转向别处,料想这是个桀骜不驯的女子。
后来,我了解到自己昏迷了半天。苍鹰落在脚边先祖到了,在赶去唐朝册封的路上救了我。命运就是这样,在绝处逢生,希望和缘份都会在不经意间到来,所以永远不要失去希望。
体力恢复,休息期间去见了托娅的哥哥,火尔赤本人。一个看起来勇猛剽悍的中年男子,对至亲之人极其温暖细腻,尤其他对着妹妹托娅说话时,那一抹宠溺带着可爱的笑容,看过的人都会为之感染,仿佛穿过乌云密布间隙的一缕光亮。
“小子,你叫什么,看你样子很奇怪啊,但和你投缘,有种天生亲近感,没处去就跟着我们吧!对了,这次要不是火寻,你已经没命的了!”
我仔细打量了叫火寻的年轻人,原来他是火尔赤的人。他不似草原人那般糙,难得有股江南人的清雅。但看似清秀的人臂力却非凡,仿佛自己摔倒的瞬间便是这只手托住了!
火寻是深入东突厥分支的战士,突厥在唐朝被分裂为东西两部,西突厥归顺了大唐,东部还在顽抗。火尔赤实则属于西突厥中的一支,火寻刺探传递消息为自己族群办事。这次却因为我彻底回归宗族了!谢过后,对此人倍生好感,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性格的影子,一种说不清的亲切。
“赤风,我叫赤风,多谢搭救不甚感激。此去大唐,路途遥远,能跟着你们太开心了,带我见见唐王就圆满了。”
我报上姓名,心头暖暖的,不知此去如何,却希望满满,先祖的事仿佛也成了我的事情。也是,没有这次也没后来祖上世世代代的李姓。
“小子,你要叫大唐天子天可汗,我们都是这样称呼的!大唐和我们的友好促进彼此的发展,他们带来的技术使我们游牧民族稳定家园,种植作物为口粮。我一直打仗不太懂中原人说的什么经济和政治,但是这几年,我们确实安定了,彼此也不希望冲突,否则族人很苦!”
他看了看我,确信我理解了又说。
“归顺大唐换来暂时的安稳,值得!希望大唐可以一直清明繁盛,永远庇护底下的诸国。我们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东突厥的进扰。你刚才就是被他们出来探路的马队抓了,小子,有缘呐!”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侧肩膀猛地往下一沉,引来一旁火寻一抹戏虐的笑容,我耸了耸肩就当没事一样,老子也是要面子的!
火尔赤一会有事走开了,火寻停止抚摸着马肚子,递还给我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我:“姐姐在大唐,此次我们可以相见了。”
我有点讶异,他会对我吐露心声,想着火寻口中的姐姐,必定是嫁到大唐的美女。
此时,眼睛所到之处陆续出现了许多商队,驼铃清脆声中,我仿佛听到了远古的召唤。虽然我此时已身在远古,热泪还是不禁在眼眶打转,一股莫名的感动。
繁华玉门关
西域诸国以天山为界,分为南北两部。绝大部分分布在天山以南的塔里木盆地周边。它们多以城郭为中心,居民多从事农牧业,少数国家逐水草而居,单纯从事畜牧业,以畜产品等与邻国交换粮食等农产品。有些地方生产力水平有相当的发展,已经掌握了冶铁技术,那时的楼兰人就懂得制造铁兵器。
我的先族居住在北面,唐朝在那儿设立了北庭都护府,加强了中原和西域的沟通和管辖。从玉门关到西域,有两条主要通道:一条经塔里木盆地东端的楼兰(鄯 善),折向西南,沿昆仑山北麓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可至中亚的大月氏、等国;另一条经车师前国,沿天山南麓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可至中亚的大宛、康居等国。
此时快到玉门关了,玉门关也叫阳关,耳边飘来那首耳熟能详的【凉州词】,凉州是现在的甘肃省中部。
黄沙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我曾经在兰州租车自驾去过玉门关遗址,就是甘肃敦煌境内一个小石盘城,地处河西走廊最西端。自古以来就是东、西方交通的重要通道。是丝绸之路通往西域北道的咽喉要隘,真是西出阳关无故人啊,荒芜人烟,满目苍痍, 而此时却渐渐有了人烟生机。
铃声悠悠,路上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不绝,往来人多了起来,有种荒芜走向繁荣的感觉。
我掐了自己一把,想再去掐身边的火寻,手却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放下了。真的来了西域,找到了先祖,还是嘉那之前的先先祖。我虽骑过马,但跟草原的马相比,之前就是骑了个寂寞。哄笑声中不得不又猫进了托娅的马车,头刚进去就见一条腿从横栏上快速拿下。此前我一直觉得马车帘子若隐若现的掀起,原来这丫头在偷窥。此时和她共处一车,狭小的空间确实有点别扭。
托娅腰间的鞭子,此时折了几折被她握在手里。车子随着颠婆起伏着,我们的膝盖时不时有轻轻的碰触,隐约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羞涩。我已经换上了火寻的衣服,和他身材差不多刚好拿来穿,活脱脱一个草原清秀少年郎。
无处安放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模仿电视剧中的战士。不一会,我觉得无聊,开始掀开帘子向外观看,仿佛从那荒芜中看到了繁华一般。驮着货品的马匹;不紧不慢地数着步子的骆驼;裹着脑袋,灰头土脸却希望满满的人们,这就是丝绸之路上的景象。
“前面到玉门关了,就地驻扎休息,明天继续赶路!”
车外突然一声命令,本就拘谨的我赶忙钻出马车去找火寻。举目远眺间,沟壑纵横,四周已经有了绿意,胡杨挺拔,长城蜿蜒,烽燧兀立与前面的关口交相辉映,怀古之情油然而生,擦了擦眼睛。
“怎么?赤风。”火寻牵着马走到我跟前,转头望着我远眺的关口。
“眼睛进沙子了,这说法是不是很老套?”又接着说:“过了这关后,我的家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四季分明,没有黄沙只有小桥流水庭院……”
此时落日西沉,分外的红艳,贴在天边给人一种似梦般的假象。
其实人生何尝是真的,灰烬一洒人便没了,从此魂魄不知故地何处!此时,突然有点想家和家里那群可爱的人!
“我的眼睛也一直进沙子,此次回归本族我也很高兴。晚上一起举杯邀月,欣赏下你不常见的景致,不醉不休可好!”
也不等我回答,他就开始忙乎驻扎事宜,我也学着加入他们,游牧民族时常被迫迁徙,人人都会生存的技能,何况是受过训练的士兵。
驻扎停顿,吃了点风干的牛肉,牛羊一直是游牧部落互相劫掠的对象。掰了点胡饼放进嘴里,胡饼就是面饼加芝麻的做法,容易储藏。类似现在新疆人吃的馕,很干很香,很耐饥。马奶酒很香,味如马酪饮之亦可醉。据我所知,汉代就知道如何做马奶酒了“也马乳为酒,撞桐乃成也。”
师古曰:桐,音动。马酪味如酒,而饮之,亦可醉,故呼马酒也。
夜阑冷寂,赏景吹箫,几杯烈酒间我没用地呼呼睡去。依稀觉得有人扶我进了暖和的帐篷,勾着那人的脖子依着有股亲切感,倒下后就不省人事了。也不知道深夜历经了一场掠夺偷袭,幸好大家都平安没事。第二天起来,我看到了清冷的太阳也注意到了火寻的伤,他的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我难过的同时,感觉一种类似勇气的东西在他身上显现。
在驼铃声中,我们马队行至玉门关。商家众多,商品琳琅满目的关口嘈杂声不断。我跟在马队中看得应接不暇,感概这片土地上曾经的辉煌,岁月无情,有时飘零。途中我们添了些水和补给,继续上路。过了关绿意更深,此时正值夏季,生机盎然。估摸着不到一月就要到唐朝都城长安了……
太宗和房公
半月后的唐朝都城长安,繁华正盛。街道上胡人和各国来唐之人,混迹在长安城中川流不息。这个自由开放的国度,胡人可以在各处买地建房,开店经营,为长安的商业繁荣做出贡献。
富于冒险的粟特商人,是东西方贸易交流的重要担当者,他们与唐朝互通贸易的同时,也带来了艺术,传播了宗教,促进了交流。大唐给了土壤,便促成了百花齐放的局面。
长安西市是全球商品的聚集地,粟特人店铺里的货物新奇别致,长时间左右着长安城里的潮流,在兼容并蓄,开放包容的大唐盛世下展现着盛唐的气象。其中也有一间商铺叫“闲人坊”,隐于繁华闹市之中,安静却时常有人出入。
此时在唐王的宫殿里,宰相房玄龄和太宗的谈论有着一番谈论,房公惧内却不惧任人唯贤的太宗皇帝。
“圣上,万不可试探,据我所知,突厥人的秉性,一旦臣服于君暂不会有二心,试探必会引起猜忌!”
明显他不认同黄袍加身的太宗的想法,跟着太宗在秦王府数十年,他自认为所说之话还是可被采纳的。
“房公,无妨,必不会引起轩然大波,小小试探而已。朕知此次册封提议,卿功劳很大,西域诸国一直是心头之患。那前朝义成公主死后归顺纳入疆域,我本只想俘获她们,哪知她这般刚烈,在大漠浸久了便没了小女子的情怀, 死在李靖手下也不冤。此次设立都护府让他们自己管理甚好,赐姓也是为了天下大一统,归李唐姓下!”
太宗看着一向心思缜密的爱臣笑了笑,他爱才,知人善任,用人唯贤,不问出身,才出现了此时的廉洁民风。又戏谑地说,
“公,你跟朕数年甚是辛劳!朕思量再三,决定送你美女若干,你也无需忌掸夫人!”太宗不怀好意地看向他。
“圣上,万万不可!君不知内子秉性,你这还不如赐我毒酒一杯来的爽快!”
听完太宗建议,他禁不住双腿的颤抖。
“罢了,你这般样子,那此事先放放。那个火尔赤单于快到长安了吧?收复东突厥,他也是有功之臣,你去准备迎接事宜,务必礼遇!”
双手背在后面缓缓走向大殿门口,看着午后正盛的阳光,能走到今日,路途虽险但幸好一切值得。
“圣上放心,一切都安排稳妥了!万不可试探。无事,臣便先行告退了。”双手合起躬身准备退下。
太宗李世民挥了挥手微笑应允,脑海中那个念头还是不死,不由笑了笑。他接触过火尔赤知道他的性格脾气,也知道所有游牧民族不会那么容易臣服,现碍于大唐的武力和威慑。一旦李唐败落一切都会重蹈覆辙,分裂后的突厥还会复国。自己几次出征才平定的诸国,只是暂时的臣服。
去了长孙皇后那里,皇后应允会帮衬下房公西域使臣出使细节,太宗欣慰发妻的贤德,虽然不缺莺莺燕燕却独将这皇后放在主位。
入长安城
话说我和火尔赤一行人,风尘仆仆连日赶路。期间也发生了几次因为习惯不同引起的小意外和闹剧。我武的不行,调节他们和中原的关系还是游刃有余的,幽默中不动声色我们已经过了长安郊区的长乐驿,有官员引领护送我们进了城。
“赤风,为何中原女子妆容好生奇怪?赤风,赤风,你看那女子的服饰好......”
走出马车的托娅,好奇打量着四周民风民俗,女子当然更会在意服饰妆容方面。据我所知,唐朝长安的女子穿着最时髦的衣服,思想开放,我告诉她,刚才看到的妆容叫“桃花妆”。
“阿风,那是什么?把生鱼切成片吃!”
火寻惊讶地看着路边,他们似乎觉得我什么都懂,其实本人也是第一次来大唐。之前看过的西游记是唐僧游历西域,现在我是反向来长安,经过了唐僧眼中的芦草荒茂,人烟断绝,城皆荒芜。此时是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一切对我也是新奇有趣。
“深海中的鱼,没有污染,切片可以蘸酱吃,好吃的很,晚上我们过来尝尝,但钱你付!”
我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冲着火寻笑道,他拍了拍胸脯算达成了协议。
到了长安城,官府接到通知后,立马迎接安顿我们到了外国使臣的四方馆,一面飞奏朝廷。没多久公差传话明日太宗和大臣会在麟德殿接待我们一行人。
“西域使入朝,其粮料各分等第给”,按照等级给我们供给在唐的费用,还挺人性化的,大唐就是有钱任性。
夜访“闲人坊”
晚上,火寻请示了火尔赤,便和我乔装成长安城的百姓混进了长安的西市,为了安全期间没带死活要跟着的托娅。后来我知火寻是找了食物的借口,捏着一张皱了的图纸七拐八拐进了一家出售西域物件的店铺,上面三个字【闲人坊】。
进门,便冲着柜台的女子轻声吟诗:“大漠山枕雪,长城草发花”。
我摸了摸脑袋想着这小子还会吟诗,泡妞还是接暗号?泡妞带着我干嘛?
那女子脸色既紧张又惊喜地看向我们,立即引我们进了后院,“姐姐,终于看到你了,在此可好?”我看到一清秀女子和火寻很像,正执笔写着什么。见到我们立马搁笔跑上前,紧紧抱住了火寻,再放开仔细端详着他,我只好傻傻的候着。
“阿寻,长大了,是大人了,让姐姐好好看看。”
说着拉他转了一圈,停顿后又整了整他的衣衫,理了理他的发丝拉他一起坐下。火寻顺带介绍了我,我看着别人寻亲,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朋友,有些想回去了,想带火寻一起回去自己的世界,肯定很有意思。
突然屋顶想起了不易察觉的声响,火寻和他姐姐凭着职业的敏锐,拉着我闪到一边。火寻拔出腰间匕首追了上去,似乎飞刀过去伤了那人的肩膀。
长安城内也不太平。后来知道,火寻的姐姐是西突厥在长安设立的情报站的人,简直兵不厌诈。唐朝刚建立之初,突厥潜入大唐想对付还没站稳根基的李氏天下,现局势已定也想着安定。停战归顺后的互相融合和发展经济更有利于双方。火寻的姐姐虽然身处险地,却成了贸易桥梁,同时不误消息的传递。
基于刚才的事件,火寻让姐姐去了别处暂避。我们确信没人跟踪也潜回了驿馆。途中我知悉他姐姐喜欢着火尔赤,真可谓一人天之涯,另一人在地之角,命运往往如此。我惊讶火寻的坦诚,对一个认识一月不到的人敢如此信任,我心颤了颤,却热乎乎的。
觐见赐姓不测
次日,我终于可觐见天可汗,那个玄武门事变中的秦王,那个至今国外都说国人为唐人的太宗李世民。气度不凡,英勇中透着贵气,有着用实力打下江山的笃定气质。一种直击人心的感觉,幸好在一帮宫女的簇拥下消弱了那种霸气。我这个见识博广的现代人也不怕,打起来还有先祖在呢,要死一起,估摸着不会发生什么,否则也没今日的我们了。
乐声响起,换了身干净戎装的先祖火尔赤,拜见了天可汗。盛世强国当然有它的气度,长孙皇后在侧,仪态雍容却不失清雅之色。我隐隐觉得一股危险的气息,没来由的紧张怕出事,旁侧的火寻用眼神暗暗搜索,碍于情势不能造次。
火尔赤受到了尊贵的礼遇,礼毕,命人献上礼物,西域的珍宝和月牙弯刀,刻着珍珠宝石锋利无比的珍品。正当献上去时,一个不起眼的人窜上来,突然拿起宝刀,反手执刀对着火尔赤:“圣上,火尔赤企图谋反,送刀乃是别有用心!”
火尔赤本可以伸手拦住,此时为了大局只是静待太宗的反应。
“尔乃何人?此话怎讲?”
太宗些许怒意看着那人,身前已有人护在左右。
“昨夜,臣看见火尔赤身边有人去了一间叫“闲人坊” 的商铺,定有蹊跷!”
那人眼神搜索着人群中的我们又说,
“火尔赤单于,认了吧,你们会诚心归顺吗?”
说着刀又近了近火尔赤脖颈,一股无形中的怒意在一众人脸上升起。
正在此时,火寻突然旁边窜出到了火尔赤身边,一手震飞了那人手中的刀,另一手又稳稳接住了掉落的宝刀。
火尔赤赶紧手放胸前表明自己臣服的决心,看到一众同来的人,入了唐朝的地盘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也上前辩解道:“人生七尺躯,谨防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天可汗,这是贵朝有名士所说。那人是奸细,我们马队中没有此人,望天可汗明断。他称呼您圣上,而我们只说您是天可汗!”
我似乎看到太宗眼中的淡定。
“闲人坊是怎么回事?”他看着人群中与众不同的我有些讶异。
“那个啊,就是闲着没事的人逛的店,闲人嘛!昨晚我和火寻去走了走。被不怀好意之人跟踪,差点命丧长安城。我也讶异所谓大唐都城怎会如此不太平,天可汗,您可察看那人肩膀是否有刀伤?”
我发现火尔赤投来得目光,不明深意。
“大唐天可汗,臣不远万里赶赴贵国,只带了一颗赤诚之心,绝无半点不敬之意,如若天可汗只听片面之词,臣愿以死表志!”
火尔赤拍了拍胸脯,眼神坚毅地说道。
“果真刚烈,直爽,不愧是火尔赤和他的族人!”
太宗示意命人检查那人肩膀,确认后立即推出候审,此事算告一段落。旁人都不明所以,只有房公朝太宗投来意味深长一眼。
“火尔赤单于,误会,刚才的诬陷朕也不信,你不远千里的诚意,朕甚是欣喜,来,坐!听闻草原民族的豪爽,今日不醉不休!”
说着仿佛没事似的指挥一众人落座,火尔赤也坐下,看了眼隔开几个座位的我笑了笑。我松了口气,想着人不英雄枉少年,既然到了古代便也勇敢一回吧。
落座后,太宗赐火尔赤大唐的李姓,将李唐天下伸展到草原部落,世代发扬,更多李姓。我想着自己虽不是真正的大唐李家后代,但华夏民族不也是一家,管它是多民族还是少数民族,反正天下大一统。没有以前的铺陈哪有今日的我们,又禁不住泪目。火寻端起酒杯朝我扬了扬,我一饮而尽,而托娅却温柔地看着我。
几杯下肚我晕晕乎乎,只听到有人想娶托娅,被火尔赤机智推托。接着有人来扶我,我靠在那人的身上到了舒服的床上,那人影子快消失时,我拉住他的衣角说:“我想回去了,也许梦里便到家了,后,后会有期,玉门关......不见不散!”
清风拂面,华夏一统
而第二天,朝阳清洒,我还是在长安城醒了。想着自己怎么都回不去了,就安心跟着先祖吧。火寻的姐姐装成婢女混进馆来,火寻很开心,而更加高兴的是火尔赤了。不多日我们便要返回大漠,我的去留成了问题,可以待在长安,有火寻姐姐的照顾也不会出大事。但我向往大漠的风沙,无意中来寻根,便不能待在温柔乡不走。
挥手告别繁华,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景象踏上了归途。托娅看着我不说话,我知道在册封那天,她被许给了太宗身边的一员大将,而火尔赤以年幼为由暂时带她归去。
我安慰托娅,在唐朝婚姻自由,嫁了也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如果婚后索然无味,结束便是了,她睁大明目,眼神却略带遗憾。我知她心思,既然苍鹰无意何必撩起苍穹的心绪。
我觉得自由与宽容像风一样,轻松,舒适而美好。记得一千三百多年后,敦煌莫高窟藏经洞中,发掘出了多份唐代的《放妻书》,令人惊叹于那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惊叹于整个社会文化和风气的包容,百余字文书,透露出一个伟大时代的开阔胸襟,这点托娅未必能懂。
我醒来,觉得手臂上很痛,扫眼看去有道疤。隐约记得回归途中,到了和东突厥接壤的地方,我正和火尔赤,火寻眉风色舞讲着我的故事。火堆忽明忽暗时,马蹄声卷起风来到,原来是东突厥马队突然造访侵犯。关键时刻,我下意识伸手护了下我的先祖,被砍到的手臂失血过多,在我即将昏过去时,隐约间看到火寻放出了弩箭,托娅挥出了长鞭……
醒来躺回了自己的床,舒服味道的家。眼眶猛然湿润了,梦中没哭,醒来物是人非,不知为何就是止不住的泪。
几月后,一辆黑色吉普,简单的装束,把车停在了玉门关,缓缓走向那个萧条的石头建筑旁,和几月前经历的繁华相比仿佛是堆闲置的石头。周围零星的游客,不时吹起的沙尘拂上黑色镜面,依稀一个身材健硕的身影静静伫立在石洞对面,也凝视着这堆砌的石头沉思。
我摘下墨镜,拿起箫敲打肩膀慢慢走近他,口中念着阿寻的名字,眼眶微湿,真希望是梦中相遇的他......
清风袭来,黄沙拂面,苍鹰掠过,其实我们都姓李。
我想说,华夏早就大一统了。
随风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