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湖边上的打鱼人
少儿时住的地方有一个几万亩的大湖泊,有湖有水就有鱼,有鱼就有常年住在湖边靠打鱼(用多种方式在水中捞鱼)过生活的人。
住在湖边首先是要胆子大的人,家乡的湖是叫珊珀湖,据记载是明朝万历年间沉陷性的大地震而形成的大湖泊,那时候有三百户人家沉于水中,只有李家一个丫鬟躲过此大劫。据说从此湖中夜间就有寃魂野鬼哭泣声不断的传说,特别是大风大雨之夜的哭泣声更加是凄凉悲惨、更令人心惊胆战。大湖里几百年上千年从未干过,湖中几百斤重的鱼,大碗粗的蛇时常在湖中出没,大湖中有这精那怪声也不绝于耳,敢常住在湖边上讨生活可真是胆大之人。
可是我们豆港大队第八生产队那时就有一个住在湖边打鱼的人,全大队几百户人家仅此他们一家住在湖边上,别人都住在垅头的大堤边上。这家男主人姓颜,名家宜,个子长得不高,一米五几一米六不到。女主人他老婆姓刘,人的长相一般,嘴里镶了一颗银色的门牙,着实让人记得很牢,她待人很亲热,每个上门买鱼的人,见到她总是一脸的笑,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我第一次到她家是玩还是买鱼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见他们一家人皮肤都很黑,包括他们家一女两男三个孩子。俗话说:‘湖风吹老少年人’,常住在湖边湖风吹多了,人黑一点那是自然。一家人中属他们的大女儿颜学莲我印象最深也最好,因为她是我小学的同学,她还长得特别的漂亮,一双浓浓的眉毛下一对清澈明亮大眼睛,我真还不敢多看,还有她双肩上披的一对长长的乌黑的宽辫子,像乌金一样的有点亮。
住在湖边的这一家人是过去(解放前)就常住在那里,还是解放后从别处搬来的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从我记事起他家就是我们队上的一个户,他们家打鱼卖的钱交给队里,队里再分配给他家稻谷,因为那时候稻谷是不能自由买卖的,稻谷那时是国家很重要的计划物质,有钱没有粮票是买不到的,所以他们家必须落户到生产队才能够过活。那时户口管理也很严,全社会都没有一个无户籍的游民,没有生产队和大队开的证明你是寸步难行的。
在湖边靠打鱼讨生活,那是要有真本事的。我记得他家打鱼有几种方式,如打小钩、打卡子、打丝网等,当家的男人会用上述几种方一式在湖中把鱼捞上来,而且还会自制很多打渔的猎施。打小钩他是将买来的歪嘴巴钩绑在30公分的细麻线上,然后将几百上千这样的小钩系在一根稍粗一点的细线上。打小钩需要上午从在地里或粪坑里挖回蚯蚓,再在下午架船在湖里放小钩,每个钩上挂一条蚯蚓,钩放完后插上竹竿做记,第二天一早架船来收。打小钩是他们俩夫妇,男的架船女的放钩。经过一夜,湖水中想吃食的鱼碰上了就倒霉了,十有八九就会上钩了。小钩打上来的鱼很杂,有鲶鱼、黄鼓、鲫鱼、翘鱼、边鱼、鲤鱼、才鱼、鳜鱼、甲鱼等,打得最多的是鲫鱼、黃鼓(黄桑鱼)这两种鱼。打卡子他是用小竹蔑修成细细的切成针长小段的竹签,再在小竹签中间捆上麻丝线,每条小卡子都系在一条稍粗一点的长长麻丝上。打卡子是用麦芽或谷芽作诱饵,把卡子弯拢套上小芦苇筒,再在筒里塞一粒麦芽或是谷芽,这道工序很费时,事先必须在家里弄好,待下午到湖里放卡子就很快了。卡子卡鱼的原理是,鱼吃麦芽时弄破了小芦苇筒,竹卡子一横一下就卡住了鱼的嘴或是喉咙。经过漫长的一夜时间,该卡着的鱼就卡着了,没卡着的就不管了,早晨收卡子最多的是鲫鱼或是边鱼,也有小的点的鲤鱼,大的鲤鱼是卡不住的。打丝网,他那时是用细麻丝织的网(如今是用细胶丝织的),一般网眼大拳头都塞得过,专打大一点的草鱼、鲤鱼。丝网白天晚上都可以放,间隔几个小时或是一夜都可,放在水里长一点上网的鱼就可能多一点。
他家里打鱼是一家大小都上阵的,男人上午外出卖鱼,在家的人不是挖蚯蚓就是回卡了、理小钩,还有清理丝网上的草。下午一家人还要上卡子、放卡子、放小钩、放丝网,一天到黑一家人都是挺忙的。
遇到吹大风下大雨的天,天上雷公喝闪,湖面上波浪滔天,这时就不能下湖打鱼了。这时他家也有搞到鱼的办法,这时就用亮篆儿(细竹篾编织的)在湖边或围湖沟里施鱼,施篆儿用很香的芝蔴饼作诱饵,几个小时之后,鱼获也会不少,不过是价格卖得很低的鳑鲏俱多,中间也有一些小鲫鱼、小刁子、小冷鼓子鱼和湖里的青虾,这些鱼在那时就是三五分钱一斤那样子,有时他家也会半卖半送一些亮篆施的小鱼小虾给队上人吃。
湖边有户打鱼的人家也是很好很方便的,张三家李四家想吃鱼了或者是来客人了,到湖开头他们家里买点鱼回来吃,跑过来回也才三四里路,时间顶多就是半个多小时。
到他家买鱼最好的时间是早上七八点钟,这时颜伯夫妇收钩或是收卡子从湖中归来,活蹦乱窜的各种鱼是一满船仓,你要买什么有什么,新鲜又便宜,斤把重的大巴巴鲫鱼是湖中的特色,是我们当地人的最爱,二角多钱一斤又很便宜,那时一斤猪肉要七角五分一斤,还必须有肉票才能买得到,所以家里来客人了首选是到湖开头买鱼。那时珊珀湖里的鱼都好吃,边鱼、黄鼓也很不错,他们早上打上来的也多,比鲫鱼还便宜几分钱。
好景有时也会不是很长久,到了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全国上下割资本主义尾巴,加之从那时起县里在珊珀湖建了国营渔场,颜家一家人就结束了在大湖边悠哉悠哉的打鱼生活,从那时起他家就搬到河堤边和大家一样出集体工,从此也是种田人了!真是世事难料啊!